疤鼠哥嘴里骂骂咧咧,带着他们七个“灰耗子”,在迷宫般污秽狭窄的巷子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处死胡同尽头。
这里挨着一座格外巨大、也格外破败的“蘑菇伞盖”建筑。伞盖下缘,紧贴着地面,开着一排低矮、黑洞洞的拱门,像巨兽身上一排排蛀出的虫洞。一股比巷子里更浓烈的、混合着金属锈蚀、劣质油脂和汗馊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低沉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机械嗡鸣声。
“到了!这就是你们的‘窝’!”疤鼠哥指着其中几个拱门,语气像施舍,“灰一灰二灰三,去左边那洞!灰西灰五灰六,右边!灰七——”他老鼠眼扫过林默,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最边上那个狗洞!”
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最靠边、最矮小的一个拱门,门口堆满了不知名的垃圾和锈蚀零件,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他默不作声,低着头走向那个“狗洞”。
弯腰钻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浑浊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借着拱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空间狭小得可怜,地上胡乱铺着些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和破麻布,角落里还有个散发着骚臭味的破瓦罐。这就是“窝棚”?连巢屋区的墙窟窿都不如!
林默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靠着冰冷潮湿、布满粘腻苔藓的墙壁坐下。身体疲惫到了极点,胳膊肘的血斑在进入这污浊的环境后,灼热感持续不断,像有个小火炉在皮肉底下慢慢烘烤。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刚迷糊了没多久,疤鼠哥那尖利的破锣嗓子就在拱门外炸响:“起来!都他妈给老子滚出来!上工了!想偷懒?皮痒了是吧!”
林默挣扎着爬起来,和其他六个同样睡眼惺忪、脸色灰败的“灰耗子”一起,被疤鼠哥和几个打手驱赶着,绕过巨大的“蘑菇伞盖”建筑,走向它的背面。
眼前的景象让林默瞳孔微缩。
建筑的背面,是一个巨大的、用粗糙石块和生锈金属板围起来的露天“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小山般的、散发着浓烈污浊气息的“货物”——成堆的、颜色深黑粘稠的源渣;扭曲变形、锈迹斑斑、还沾着可疑黑绿色污渍的金属零件;甚至还有破碎的、黯淡无光的晶石碎片,上面残留着混乱的能量波动。
空气里那股金属锈蚀和源渣污秽混合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比沉渣渊更甚!
院子中央,矗立着几个巨大的、由齿轮、链条、杠杆组成的、锈迹斑斑的原始机械装置,正发出沉闷的“哐当!哐当!”声,缓慢而沉重地运转着。几个同样穿着破烂灰衣、但明显更壮实些的原住民,正吃力地将那些小山般的“货物”铲进机械的入口。
“看见没?”疤鼠哥叉着腰,指着那几个巨大的锈铁怪物,“这就是你们的饭碗!‘破源机’!你们的活儿,就是把这些垃圾!”他踢了一脚脚边一块沾满黑泥的金属碎片,“塞进这破机器的嘴里!让它嚼碎了,把里面那点还能榨出来的‘神源渣滓’挤出来!”
神源渣滓?林默心头一动。这就是神源力?神界的力量根基?只是……从这些垃圾里榨出来的,恐怕是最污秽、最劣质的那一点点残渣吧?
“都听好了!”疤鼠哥提高了嗓门,“源渣,按筐算!一筐,算一个‘工分’!那些带污染的法器碎片、蚀铁,按堆算!一堆,算三个工分!干得多,工分多!月底结算,工分不够的——”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要么自己想办法补上,要么……就去填‘蚀坑’!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了……”几个“灰耗子”有气无力地应着。
疤鼠哥满意地点点头,对着旁边一个监工模样的壮汉努努嘴:“铁头,这几个新来的交给你了!看紧点!别让他们偷懒,也别让他们死了,还得干活呢!”
叫铁头的壮汉一脸横肉,眼神凶悍,手里拎着一根缠着铁链的粗木棍,像座铁塔般走过来。他目光在几个新人身上扫过,在林默那瘦弱的身板上停留片刻,鼻子里哼出一股粗气,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灰七!”铁头用木棍一指林默旁边一堆小山似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源渣,“去那边!今天不搬完十筐,晚饭就别想了!”
林默默默拿起墙边一把豁口更大、沾满黑泥的木铲,走向那堆源渣。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但他己经有些麻木了。身体里的漩涡在沉寂,似乎对这些“粗粮”不屑一顾。胳膊肘的血斑灼热依旧,但还算“安稳”。
他学着旁边那些老“灰耗子”的样子,将木铲狠狠插入粘稠的源渣中。
噗嗤!
黑气升腾,剧痛和眩晕再次袭来。
林默咬着牙,忍着痛苦,将一铲源渣甩进旁边的破筐里。动作笨拙而缓慢。他这身板和力气,在沉渣渊靠体内那点“邪门”才勉强支撑,到了这里,纯粹靠体力硬抗,立刻就显出原形。每一铲都耗尽力气,没几下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废物!没吃饭吗?!快点!”铁头拎着棍子在不远处巡逻,看到林默的龟速,不耐烦地呵斥。木棍在地上敲得邦邦响,溅起一片尘土。
林默只能加快动作,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胳膊肘血斑的灼痛,身体深处的滞涩感也愈发沉重。汗水混着脸上的黑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鞭子抽打着、拉着沉重石磨的老驴,在污秽和绝望中一圈圈地转,看不到尽头。
时间在沉重的机械轰鸣和监工的呵斥声中缓慢流逝。林默拼尽全力,也才勉强弄了小半筐。铁头那凶恶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背上。
就在他再次弯腰,准备将木铲插入源渣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能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荡开的涟漪,毫无征兆地从旁边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