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祯祯的哭声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五年来的委屈、孤独、被误解的愤怒以及对那个“被抛弃”雨夜的恐惧,尽数倾泻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痛痛快快的、带着解脱意味的嚎啕大哭。她不再将脸埋起,而是仰着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冲刷着脸上的泪痕和心头的阴霾。
文廷祺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盒纸巾。文振卿也红着眼眶,笨拙地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
哭声渐渐减弱,最终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许祯祯用纸巾胡乱擦着脸,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但眼神里那种尖锐的恨意和绝望己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疲惫和……茫然。
知道了真相,那根扎在心底五年的刺被拔了出来,但留下的空洞和隐隐的痛,还需要时间去平复。
“文老师…”许祯祯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第一次正视着文廷祺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有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她停顿了一下,艰难地补充,“也…对不起,我刚才…” 她无法说出那个“滚”字。
文廷祺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温和而带着深深的歉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祯祯。是我处理不当,让你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痛苦和误解。这五年…你受苦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苍白虚弱的脸和身上宽大的病号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一个人背井离乡,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
提到现在,许祯祯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那是属于她事业的自豪,尽管此刻被病痛笼罩。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垂着头的文振卿。
文廷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孙子,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又带着惊奇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次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病人许祯祯急性胃痉挛休克入院’,我…我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立刻赶了过来,路上一首在想,是不是同名同姓?首到在护士站确认了年龄和籍贯…”
他看向许祯祯,眼中是毫不作伪的震撼和欣慰,“祯祯,我没想到,A市鼎鼎大名的‘神之手’许医生…竟然是你!更没想到…”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文振卿,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奇妙缘分感,“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天天在家里念叨的、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许老师’…也是你!”
文振卿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此刻却写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他看看爷爷,又看看病床上虚弱却眼神清亮的许祯祯。
许祯祯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文廷祺是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了她的身份,更没想到他知道了自己就是文振卿的师傅。
看着文振卿那副傻愣愣的样子,她心底那点复杂的情绪,竟奇异地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冲淡了些。
“振振他…”文廷祺看着孙子,语气带着长辈的无奈和一丝骄傲,“从小就聪明,但也任性。跳级太多,心性不稳。听说他缠着你非要跟你学习,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他转向许祯祯,语气真诚,“祯祯,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带他,谢谢你…没有因为我的缘故迁怒于他。振振能跟着你,是他的福气。”
这番话,既是对许祯祯医术和人品的最高肯定,也是彻底撇清了文振卿作为“替代品”的可能——他认可的是许祯祯作为师傅的能力,与过往无关。
文振卿听着爷爷的话,看着许祯祯,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原来许老师对自己好,不是因为爷爷,至少…不全是!她认可的是他文振卿这个人!
许祯祯听着文廷祺真诚的感谢和对她专业的认可,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悄然消散。
她看向文振卿,少年通红的眼睛像只兔子,脸上还带着泪痕和委屈,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孺慕之情。
一种奇异的暖流,缓缓淌过她冰冷疲惫的心田。她不再是那个被丢弃的、孤零零的茉莉花苞。她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就,甚至…有了一个虽然麻烦但天赋极高、真心敬她为师的“徒弟”。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的笑意。那笑意很浅,却像破开阴云的第一缕阳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