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洋洋洒灑、辞藻华丽、将王胜己吹得天花乱坠的报告,自然不是王胜己本人写的。
它出自沈清寒之手。
作为孺子峰的大管家兼师尊的“御用笔杆子”,沈清寒己经习惯了自家师尊这种甩手掌柜的行为。
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面色惨白地将报告誊抄完毕时,只觉得三魂七魄都离家出走了。
他现在无比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该向掌门师伯提议,让师尊再招两个亲传弟子。
不,不是弟子,是苦力。
是能陪着他一起分担这些杂活的倒霉蛋!
正当他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就要栽倒在地时,一瓣清甜多汁的灵瓜被塞进了嘴里。
“师叔,吃瓜!”周小树捧着一个刚从瓜田里摘来的灵瓜,满眼都是担忧。
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甘甜的灵液顺喉而下,瞬间滋养了他快要干涸的丹田。沈清寒这才感觉自己捡回了半条命。
他看着周小树,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孺子峰,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温暖的。
自从魔渊归来,慕清风鲜少来孺子峰了。
他从南宫玉那儿得知,西门二庆正跟着黄玄甲大师进行地狱式的特训,每天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修为却一日千里。
这份刺激,深深地烙在了慕清风的心里。
他觉得自己太弱了。在魔族面前,连保护师弟师妹都做不到。
于是,他向王胜己请辞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宗门后山的静修洞府,开始了闭关。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孺子峰后山的水潭边,王胜己正戴着草帽,悠哉游哉地钓着鱼,鱼漂一动不动,他自己也快跟着睡着了。
突然!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灵气,毫无征兆地从后山的方向爆发开来!
原本平静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水,山间的风停了,鸟兽噤声,整片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
王胜己钓鱼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
只见后山静修洞府的上空,天地间的灵气像是受到了疯狂的吸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
旋涡中心,越转越快,搅动了九天之上的风云!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乌云密布,黑沉沉的云层像是融化的浓墨,滚滚翻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层之中,有紫色的电蛇在疯狂窜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这是……金丹雷劫?!”
远处有弟子惊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哪个弟子筑基突破金丹,能引来如此恐怖的天地异象?!
王胜己扶了扶斗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小子,倒是比他想的还要快一点。
就在此时,那厚重的劫云之中,所有的雷光仿佛都汇聚到了一点。
下一刻——
轰隆!!!!
一道粗如水桶的银色天雷,如同天神的怒矛,撕裂苍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径首劈向了那座静修洞府!
整个玄天宗的护山大阵都嗡嗡作响,无数修士被这股天威骇得面色发白!
雷光落下,世界一片煞白。
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那恐怖的劫云仿佛完成了使命,缓缓散去,露出了被洗得一片碧蓝的天空。一场急促的阵雨落下,带着雷劫后特有的清新草木味。
“吱呀——”一声。
静修洞府的石门,缓缓打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慕清风。
他身上的衣袍己在雷劫下化为飞灰,只余下关键部位被灵气护住,皮肤上还残留着细碎的电弧,噼啪作响。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温润,而是多了一分洞穿人心的锐利。周身灵气内敛,却自有一股圆融无碍的道韵流转。
金丹初期。
成了。
王胜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那纹丝不动的鱼漂,撇了撇嘴。
“动静这么大,把老夫的鱼都吓跑了。”
虽然嘴上嘀咕着鱼被吓跑了,但王胜己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心里早就美开了花。
不愧是他招进来的!
这份天资,这份气派,有他当年三分风范了!
他正得意着,一枚传讯符又急吼吼地飞到了他跟前,上面还带着掌门师兄云无涯那股子急躁的灵力波动。
“胜己!你给我在峰里老实待着,看好周小树那孩子!”云无涯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如今修真界都当他是魔族钦点的‘极阴血脉’,万万不可出任何差池!”
王胜己撇了撇嘴,随手将那枚传讯符捏成粉末,撒进了水潭里。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南宫韦德那边己经动用修真联盟的力量去追查真正的血脉了,而他自己,其实也知道一个更快的法子。
修真界有那么一小撮人,血脉特殊,天生便能窥探天机,预知未来。这种人被称作“天机师”,极其罕有。
虽然掌门云无涯的天衍术也可以窥见天机,但是只能推演大致方向的天机。比如宗门前途命运,亦或者是什么时候魔族和修真界开战之类的。
王胜己恰好就认识一个,而且交情……相当的复杂。
只是……
一想到要去找那个女人,王胜己就觉得浑身骨头都开始发懒。
太麻烦了!
那个疯婆娘,南疆巫谷的谷主,巫月瑶。表面看着是个身段妖娆、前凸后翘、能勾走男人魂魄的绝色尤物,实际上脾气又臭又硬,一手预言之术通天彻地,也一手毒蛊之术让人闻风丧胆。
最要命的是,那女人疯起来就爱缠着他这个“臭弟弟”,成天琢磨着怎么把他绑回去,入赘到南疆当她的压寨夫君。
想让她开口预言,代价倒也不算离谱,就是要应付她那些花样百出的“求爱”攻势。
当年王胜己被她缠得实在没办法,只能摆出一副正经面孔,以自己一心修道,不染凡尘为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虽说他修的压根不是无情道,但好歹是让巫月瑶消停了一阵。
可天知道再去一次,那个疯婆娘又会想出什么新招来折腾他。
王胜己宁可在孺子峰上被徒孙气得跳脚,也不想再去南疆遭那个罪。
有南宫韦德这个现成的劳动力不去用,岂不是傻?
让他去折腾正好,自己只需要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等着结果就行。
“咸鱼的自我修养,就是绝不自己动手,除非咸鱼要被翻面了。”
王胜己往草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二郎腿,悠闲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没过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找人?查案?
天塌下来有掌门师兄顶着。
睡觉,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