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燃尽,余烬尚温。晨光熹微,穿透林隙,驱散山间薄雾,将晶莹的露珠缀在草叶尖上,折射出七彩的微光。
叶清在鸟鸣声中醒来,裹着破旧道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站起身,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胡乱抹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胡茬滴落,激得他精神一振。他晃了晃挂在腰间的葫芦,听着里面清水的晃荡声,满意地塞好塞子。
目光扫过昨夜燃尽的篝火堆,灰烬中尚有几缕未燃尽的焦黑木炭。他走过去,用脚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确认火种彻底熄灭,这才扛起那把崩了口的旧柴斧,叼上一根带着泥土芬芳的嫩草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继续上路。
山道蜿蜒,林木愈发幽深。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铺满落叶的地面。空气清新,混合着泥土、腐叶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淡淡香气。叶清的步伐依旧懒散随意,赤脚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的神念自然铺展,如同无形的微风,拂过周遭数十丈。每一片叶子的脉络,每一滴露珠的滚动轨迹,每一缕穿过林隙的光线角度,甚至地下蚯蚓拱土的微弱震动,都清晰地映照在他那澄澈如源初之海的心湖之中。
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树斜倒在路上。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显然是被前些日子的风雨摧折。树皮斑驳,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藤蔓,断裂处露出灰白腐朽的木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岁月与死亡的霉味。
这倒下的巨木,拦住了去路。
叶清走到近前,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这拦路的“山门”。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腐朽的木质,指尖传来松软、酥脆的触感。
“啧,朽了。”他嘟囔一句,声音带着点惋惜,仿佛在评价一件可惜的家具。
他没有绕路的意思,似乎觉得翻过去太费劲。目光落在手中的旧柴斧上,又看了看那腐朽的树干。这次,他没有举斧劈砍,而是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轻轻按在了那灰白腐朽的木头上。
动作很轻,很随意,就像拂去衣上的尘埃。
就在他手掌接触朽木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剥离”与“正本”意志的无形涟漪,顺着他掌心悄然扩散开去!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但那棵巨大腐朽的古树,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奇异变化!
树干上那些厚厚的、湿滑的青苔,如同被无形的刷子瞬间拂过,簌簌剥落,露出下方斑驳但相对坚实的树皮!
缠绕其上的枯死藤蔓,如同被抽干了最后的生命力,瞬间干瘪、断裂,化作飞灰飘散!
而树干断裂处那最核心、最灰白腐朽的部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剔除”!那些如同棉絮般松软的朽木组织,无声无息地化为细腻的粉末,簌簌落下!而朽木粉末落尽后,露出的竟然不再是腐朽的木质,而是……一圈致密、坚硬、带着树木年轮纹理的、相对完好的木质核心!仿佛剥去了腐烂的外衣,露出了内里坚韧的筋骨!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得如同幻觉。只是眨眼间,拦路的巨大古树,便如同被彻底“清理”了一遍。腐朽尽去,藤蔓无踪,只剩下被剥去青苔的斑驳树干,以及断口处那圈坚硬完好的木质核心,横亘在路上。虽然依旧庞大,但腐朽带来的危险和阻碍感己荡然无存,甚至那圈完好的木质核心,在阳光下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坚韧光泽。
叶清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满意地看着眼前“清爽”了许多的拦路树干,然后……抬起腿,很自然地跨了过去。动作轻松写意,如同跨过一道低矮的门槛。
他继续前行,哼着的小曲甚至都没停顿一下。仿佛刚才那剥离腐朽、显露真木的神异一幕,不过是拂去了眼前的一点碍眼尘埃。
阳光穿过林隙,落在他扛着柴斧、晃晃悠悠的背影上,也落在那棵被“清理”过的古树上。露珠从新剥落的树皮边缘滴落,折射着晨光,晶莹剔透。腐朽的气息被山风卷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树木本身的、带着点苦涩的清冽气息。
大道至简,不外如是。举手投足间,腐朽化尘,真木自显。他不需要刻意去“斩妖除魔”,只是行走间,拂去碍眼的“错误”,让世界呈现它本应清晰的样子。
叶清的身影渐渐没入更深的林荫,只留下身后那棵焕然一新的古木,静静横卧,如同一个被随手修正的路标,指向他前行的方向。凡尘的道火,就在这拂去尘埃的指尖,无声地燃烧,照亮着通往下一堆柴薪、下一处水源的平凡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