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县尉,哪怕只是挂名,也得负责。
更何况,我现在不仅是“挂名”,简首是“命名”——命纸上的那个。
那天夜里,我盯着那张刚烧完留下篆灰的桌面,脑子里只剩两个字:
“下一个。”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心跳正常,魂魄尚存,至少目前我还不是“那一个”。
可问题是——那一个到底是谁?
我把还未烧完的命纸仔细翻查,果然,在纸角处勉强辨认出几行字迹:
钱旺
郑绍
沈妙言
陈墨行
钱旺死了,其他三人——还活着。
也就是说,这纸上,是一个“待死名单”。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这案子不像刑事案件,更像某种“上古巫术式的暗杀”。
“名单制,逐个杀。”我把纸叠好,语气尽量平静,“李七,查查这三个人的住处。”
李七吞口水:“您打算……一个个去通知?”
“通知?当然不,”我冷笑,“我去蹲点。”
“您一个一个蹲?”
“你以为我还敢睡觉吗?”
我先查到“郑绍”的住址,在城东一处古琴作坊内,他是个弹琴教书的,日常最晚不过申时便回家。
等我和李七赶到时,刚好看到门口挂着一串符纸,微微卷曲。
“有异香。”我低声说。
“这气味……跟那香料贩子的钱旺身上的一模一样!”李七嗅了一口,立刻后退两步,“又是朱砂香篆!”
“进去!”
我踹开门,看到屋内空无一人,琴案上却摆着一张黄纸,纸上写着:
“郑绍,乱音惑民。”
这不是杀人,这是宣判。
“他没死。”我检查房中并未见尸。
李七小声:“也许他还没被点燃。”
我刚想点头,就听见屋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冲出去,只见后院枯井旁,一道人影倒地抽搐,手里还握着半张烧焦的命纸。
郑绍。
来不及多想,我一把将他抱起:“快!叫大夫!”
许是命纸尚未完全燃尽,他还保留一口气。我们强行喂了些止血药,让他睡了整夜,才勉强保住命。
但这意味着,命纸点名后,是可以中断的。
只要——提前发现,及时破局。
“这一页的第二人,救下了。”我盯着命纸灰烬,咬牙道,“下面是沈妙言。”
“女子?”
“是。‘妙言’多半是闺名。”我皱眉,“查,她在哪?”
李七照做,片刻后回报:“她是城北绣坊的绣娘,近来为宫中女眷绣佛衣,名声不小。”
“宫中?”我顿时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命纸,居然指向宫中相关?”
这线牵得太高了。
我带人赶到绣坊时,沈妙言正在后堂画样子。
她长得清秀,不是艳丽那种,而是有点“沉静”的美,像一幅绢画的底色,淡,却耐看。
她见我带人闯入,微微惊讶:“官爷?”
我不敢废话,首接上前问:“姑娘近来可曾收到过奇怪纸条?或香料?或有朱砂香味的包裹?”
她愣了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子。
我一眼看到,那里面正是一缕尚未点燃的香篆。
“这是今日早晨,有人放在我门前,说是‘护身符’。”
我苦笑:“若你早上点了这香,现在你就不在这儿了。”
她脸色一白:“官爷,这到底是……”
“你被点名了。”我拿出那张半残命纸,“钱旺死了,郑绍命悬一线,下一个是你。”
她拿过纸,望着上面的篆字,喃喃道:“可我从未害人,也从不与人争……”
我一时无言。
我也不知道杀她的理由,只知道——写这纸的人,心狠到连绣女都不放过。
临走时,我回头望她一眼:“你先别回家,住在衙门招待所,安排人看守。”
沈妙言点点头,又忍不住问我:“那最后一个,陈墨行呢?”
我沉声道:“我们还没找到他。”
她眼神一闪:“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不是坊市人,是长安县学里的教习,专讲命理与推运。”
“命理?”
我愣住。
这不是巧了,是天注定要我追进“命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