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入废苑深处,吹得碑草猎猎作响。
而那具被命术唤醒的命行尸,正如石像般立于碑前,低垂着头,嘴唇却缓缓开合,吐出一句令人脊背发凉的话:
“五命归位,碑魂苏醒。命术重启,天命当覆。”
“这不是在说梦话吧?”我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瞪李七,“你是不是把祖祠骨灰偷反了?!”
“我带的是正骨啊!”李七叫道,“还是我高祖那罐儿!”
“你高祖怕是命术祖宗。”
“别贫嘴了!”陈墨行手中印符一翻,啪地贴在命行尸额头,符文闪光,却瞬间被撕成灰屑。
命行尸,动了。
一步,一声风响,地砖碎裂,尸气铺地而来,仿佛命书上那一笔“死命”被具象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灾厄。
我拔脚就跑:“这玩意你管得住不?”
“理论上可以。”陈墨行目光凝重,“但它不是普通命行尸,是碑命所衍,碑魂未碎,尸便不死。”
“那意思是——”
“要想它不动,就得碎碑魂。”
“……你不早说?”
我们三人一边撤退,一边向废苑深处逼近,那命行尸却缓缓追来,它似乎不急,就像一个等了百年的书生,终于等到试卷上签字的考官,只想一步步走过去,请你签命。
可我们知道,它是命碑的开碑者。
它一到碑前,碑魂就会重聚。
陈墨行忽然低声道:“你们拖住它三十息,我去碎碑魂。”
“你别命令我啊。”我边躲边喊。
“你是戊命,是命术里最脏活累活的那一格。”
“我申请改命!”
“拒绝。”
“那我只能选骂人了。”
命行尸突然停下,仿佛被我们逼到某条命线的边界。
就在此刻,它骤然张口,发出一声宛如破钟般的嘶鸣!
地面碑纹瞬间浮现,一圈命篆扩散开来,形成一座完整的归命阵!
我心头一沉:“完了,它要启动命碑了!”
与此同时,陈墨行己经钻入碑座下方,一边布阵一边狂骂:
“狗命术!当年老子不进命篆院就是因为这玩意扯蛋!”
我差点笑出声,又差点哭出来。
归命阵逐渐成型,碑座浮光腾起。
整个废苑像被点燃的命纸,灰白光芒首冲云霄!
而命行尸伸出双手,缓缓向我而来。
我脚下浮现命纹,命线如锁链,紧紧缠住双腿。
我听见它又一次开口:
“戊命归位,碑魂即成。”
我猛地怒吼:“爷就不归!你来打我啊!”
结果它真的动了。
“李七——!”
“到!”
“砸它!”
“用啥砸?”
“你那罐骨灰!”
李七一边跑一边高高举起骨灰罐头:“对不住了高祖!你不是常说来世要做烈士吗?今天烈一次!”
啪!
铜罐砸在命行尸额头,骨灰洒落。
那尸动作果然一顿。
我惊呆了:“你这罐里什么骨?”
“我也不知道。”
“那你干嘛说是高祖?”
“有个牌位写的。”
“……你祖宗不配有名字吗?”
“我没好意思问。”
就在命行尸被骨灰封住数息间隙,陈墨行喝道:“破!”
“碎!”
“滚你娘的碑!”
伴随三声咒语,碑座底下猛地喷出一道红光!
石碑表面突兀龟裂,碑魂浮出的一道虚影尚未凝形,便被陈墨行一掌定命符震散!
整座归命阵瞬间失效,命行尸如断线风筝,扑通一声倒地,化为灰土。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终于碎了。”
陈墨行从碑座下爬出,拍了拍手上的灰:“碑魂碎了,命术这边算压下来了。”
“可长安那边呢?”
陈墨行看我一眼,忽然道:“我本来不想说,但我爹……曾是命篆院副篆官。”
我愣住:“你爹?!”
“当年他没参与篡命,但被一同罢黜。后来他避居江南,教我命术……但临死前,他告诉我一句话。”
“哪句?”
“‘若命碑再亮,北宫必乱。’”
我一震:“北宫?是东宫吗?”
陈墨行点点头:“也可能是皇子之争。”
我望向远处夜空,长安城方向,似有一缕红光首升云霄。
仿佛命碑虽碎,可真正的“篡命之火”,才刚刚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