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晚收到那封委托信时，窗外的雨己经下了三天。
信封是暗青色的，纸质厚实得像是某种动物的皮，边缘处微微泛黄卷曲。没有邮戳，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用毛笔写就的"祁晚女士亲启"几个字，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像几条蜿蜒的黑蛇。
她拆开信封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信纸上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祁晚女士：
久闻您在民俗学领域的造诣，特此邀请您前来归水居考察本地水葬习俗。宅中藏书可供查阅，酬金五万元整。如蒙应允，请于本月十五日前来。随信附上车票与地址。
归水居主人敬上"
信纸背面用红墨水画着一幅简略的地图，线条歪歪扭扭，像是被水浸泡过。一张单程火车票从中滑落，目的地是"青潭镇"——一个祁晚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她本不该接受这样来历不明的委托。作为民俗学研究者，她见过太多以考察为名的骗局。但那"水葬"二字像钩子一样抓住了她。她的硕士论文正是研究江南地区的水葬习俗，而资料之匮乏曾让她几度搁笔。
更奇怪的是，当夜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站在一座黑瓦白墙的老宅前，门楣上"归水居"三个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宅子周围没有路，只有无边无际的水，水面漂浮着无数盏莲花灯，灯光幽绿，照得水面像一块巨大的翡翠。
醒来时，祁晚发现自己站在公寓的浴室里，浴缸放满了水，她的右手正悬在水面上方，指尖距离水面只有一寸。镜子里，她身后站着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女人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三天后，祁晚站在了青潭镇的长途汽车站。车站很小，墙上贴着泛黄的90年代海报，售票窗口紧闭，玻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站前广场上只有几个老人坐在石凳上，他们的目光在祁晚拖着行李箱走过时如影随形。
"去归水居？"一个蹬三轮车的老头主动搭话，他的眼睛浑浊得像两颗发黄的玻璃球，"那地方现在还有人住？"
祁晚点点头，报出了信上的地址。
老头咂了咂嘴，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五十块，不还价。"
三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絮语。越往山里走，雾气越重，等车停在一座石桥前时，能见度己经不足十米。
"前面车过不去了。"老头指了指雾气深处，"过了桥首走三百米就是归水居。小姐，听我一句劝，天黑前离开那儿。"
祁晚付了钱，拖着行李箱走上石桥。桥下的河水黑得如同墨汁，水面漂浮着几片枯黄的树叶，叶脉在黑暗中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走到桥中央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细碎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水下轻轻拍打手掌。
雾气中，归水居的轮廓渐渐显现。那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庭院，但比例古怪——门楼异常高大，而两侧的围墙却低矮得不成比例，使得整个建筑像一张咧开的嘴。门楣上"归水居"三个字己经褪色，但依然能看出当初用的是朱砂写的，如今颜色发黑，像是干涸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