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索,胡上跃指尖着茶杯边缘,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继续试探:
“可是大爷,我听说以前咱们学校的孩子曾经举办过礼,还在礼上出过意外。”
他故意把 “意外” 二字咬得极轻,目光却死死盯着老人的瞳孔——那浑浊的棕褐色里,果然腾起两簇暗红的火苗,满含悲痛与愤恨。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胡上跃低头瞥见屏幕上 “齐春雪” 的名字,刚要挂断,却见六十多岁的王大爷突然暴起,三步跨过茶几,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扣住他的手腕。
“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王大爷的脸扭曲成狞笑,平日和蔼的鱼尾纹上暴起青筋,
“我早该猜到,能问出三楼构造改动的人,哪会真的在整理校史?”
说话间,王大爷己经拿起了手边的茶具砸向胡上跃。
滚烫的茶壶擦着对方的耳际飞过,在墙上砸成一地碎片。
幸运的是,手机在挣扎中被接通,齐春雪的 “喂” 字刚出口,就被胡上跃的怒吼切断:
“春雪!快报警!王大爷家——”
话未说完,老人己抄起茶杯倒在了他的身上,胡上跃一声惊呼,可还是躲闪不及,被沸腾没多久的热茶洒了一身。
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控,但经历了昨夜被吊死的窒息与苦痛,胡上跃感觉区区烫伤倒也勉强能撑。
“松手!”
毕竟年少力强,胡上跃三两下便挣脱了王大爷的控制,转身撞进卧室。
“砰!砰!”
还没来得及喘息,菜刀劈在木门上的闷响便震得天花板掉灰。
胡上跃奋力拖过一旁的衣柜抵住门,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滑坐在地。
手机屏幕在掌心震动,齐春雪的短信跳了出来:【己经报警!你在哪间房?注意安全!】
胡上跃蜷缩在衣柜阴影里打字,后颈冷汗浸透碎发。
他的余光扫过粉色墙纸和摆满毛绒玩具的窗台——这分明是间停留在十八岁的少女闺房。
【在主卧!王大爷锁门了!他有凶器!】
发送键按下时,他扯掉被热水烫得黏身的外套,连滚带爬来到了床头柜抽屉前。
木质拉手处刻着细小的 “静” 字,拉开的瞬间,樟脑丸气味混着陈旧的香粉味扑面而来。
抽屉里面整齐码着泛黄的相册,最上面的相框用蓝布仔细包着,边角露出半张少女的脸。
相框里的女生穿着三中旧款白色校服,齐耳短发别着蝴蝶发卡,正站在教学楼前微笑。
胡上跃瞳孔骤缩 —— 这张脸与昨夜镜中白影完全重合,只是此刻眉眼舒展,看上去颇有些反差感。
砸门声突然变成钝器撞击,门框木屑飞溅。
胡上跃攥紧相框后退,窗外适时传来了警笛声——小县城就这点好,只要在城区里,警车永远比想象中更快。
“放弃吧,王大爷!”
他的声音撞在门板上又弹回来,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文静到底怎么了?!”
王大爷并不回答,他粗重的喘息声隔着门板扑来,像头被激怒的困兽。
老人攥着的菜刀己砍缺了口,却仍在疯了般劈砍,仿佛要将二十年的恨都剁进这道木门里。
“你开门!开门 ——”
怒吼中夹杂着哭腔,可胡上跃只觉得后颈发凉。
警笛声从街角传来,车灯的红光己在楼道口跳跃,可老人的动作反而更狠了,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
“大不了就一起死!”
王大爷的嘶吼让门框剧烈震颤。
胡上跃摸到口袋里的手机,齐春雪的短信己经积攒了十几条。
她知道事态紧急,贴心的没有打电话。
“砰!”
菜刀终于穿透门板,露出半寸卷曲的刀刃。
胡上跃盯着那抹寒光,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里,混着楼下警车急刹的刺耳摩擦。
—————
最终,情绪崩溃的王大爷被警察按在地上铐住时,仍在疯狂挣扎着嘶吼。
胡上跃抱着相框蜷缩在卧室一角,中年警察将他扶起时,他才惊觉自己浑身发抖,连指尖都泛着青白。
警车上,副驾驶的年轻警员频繁从后视镜看他,目光扫过胡上跃那清秀的面容,和死死抱着的相框。
惊魂未定的胡上跃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街景模糊成流动的光斑,脑海里却反复闪回镜中白影的模样。
—————
“孩子,先喝口热水。”
审讯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眶发酸。
老警察推来的纸杯腾起热气,杯壁凝着起一颗颗水珠。
另一位年轻女警察冲他温和一笑,笔记本扉页露出半截钢笔。
“别怕,嫌疑人己经被控制了。”
老警察的声音像块浸了温水的毛巾,轻轻敷在胡上跃紧绷的神经上,
“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矛盾?我听你同学说,他是你们学校的保安?”
同学。
这两个字让胡上跃猛地抬头,也不知道齐春雪现在在哪,是不是还在为他担心。
咕咚一声,胡上跃喉结滚动着咽下热水。
“他女儿......”
话到舌尖突然凝住,胡上跃盯着女警察笔记本上跃动的钢笔尖,心中有些犹豫。
僵持片刻后,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容里满是干涩:
“呃......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
老警察往前轻探身子,警服纽扣在白炽灯下反射着冷光:
“同学,我们的工作就是排查所有可能性。你只管如实说,再离奇的事我们也处理过。”
他身后的年轻女警察闻言,也跟着自家领导点了点头。
“......那好吧。”
胡上跃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审讯室墙上的 “坦白从宽” 标语:
“三中最近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在查校史时发现了线索,所以去找王大爷了解情况。”
“不干净的东西?” 女警察挑眉,语气却依然温和,“比如?”
“比如......” 胡上跃喉结滚动,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
“比如教学楼里的怨灵。王大爷的女儿王文静,现在她的怨灵困在旧楼三层,每次听到有学生过礼,就会......”
“就会怎样?”
老警察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突然拧紧的阀门。
胡上跃攥紧相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
“就会用彩带绳吊死这些学生。她颈椎断成九十度,己经害死了不少人了......而王大爷,他估计知道女儿的处境,所以想杀我灭口。”
年轻女警察的钢笔尖突然折断,蓝黑色墨水渗进笔记本,在“王文静”三个字上晕开狰狞的墨团。
老警察沉默片刻,伸手关掉了桌上的录音笔:
“同学,我建议你先休息一下。你经历了惊吓,可能有些......”
“我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