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路垚公寓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宿醉的头痛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他的太阳穴。路垚呻吟一声,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吓得路垚猛地坐起,又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倒抽一口冷气。乔楚生正坐在他的床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警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你怎么在这?"路垚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乔楚生冷笑一声,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看看你干的好事。"他指了指床头柜上摆着的十几个空酒瓶,"七种高度酒混着喝,你是嫌命太长?"
路垚接过杯子,温热的水汽中带着淡淡的蜂蜜甜香。他小啜一口,温热的蜂蜜水滑过火烧般的喉咙,带来片刻舒缓。
"我那是...科学实验。"路垚嘴硬道,却因为回忆起昨晚的片段而耳根发热。他隐约记得自己挂在乔楚生身上,还说了些...不太合适的话。
乔楚生挑眉:"科学实验?"他拿起床头的一个笔记本,翻开念道:"『量子纠缠配方:金酒30ml,苦艾酒15ml...』后面字迹太潦草,看不清了。"
路垚一把抢过笔记本,却在动作间感到一阵眩晕。乔楚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睡衣传来。
"慢点。"乔楚生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你昨晚发烧到39度,医生说要好好休息。"
路垚抬头,正对上乔楚生近在咫尺的脸。晨光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罕见的关切。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错,路垚突然觉得喉咙更干了。
"那个...案子..."路垚仓促地移开视线,试图转移话题。
乔楚生叹了口气,站起身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份案卷:"三起儿童失踪案,都是租界里的富裕家庭。第一个是法国领事馆会计的女儿,第二个是英国洋行买办的儿子,昨晚又丢了一个,华商林家的独子。"
路垚翻开案卷,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第一页贴着三个孩子的照片,都是8到12岁的年纪,笑容天真。他皱起眉头:"有勒索信吗?"
"没有。"乔楚生摇头,"这才是最奇怪的。如果是绑架,绑匪早该联系家属了。"
“不要钱,那就是要命了”
路垚勉强站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让他踉跄了一下。乔楚生立刻扶住他的腰,那触感让两人都僵了一瞬。
"你这样子怎么查案?"乔楚生皱眉。
路垚摆摆手:"死不了。"他随手抓起一件外套披上,"先去最近的一家。"
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第一个失踪儿童——法国领事馆会计玛丽·杜邦的女儿艾玛的家中。这是一栋典型的法式洋房,白色围栏内是精心修剪的草坪。
杜邦夫人红肿着眼睛接待了他们。"己经五天了,"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说,"我的小艾玛就像蒸发了一样。"
路垚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夫人,您的手...?"
"哦,这个,"杜邦夫人下意识拉下袖口,"花园里的玫瑰,刺太多了。"
乔楚生询问了案发当天的细节。艾玛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失踪的,女佣去接她时只是转个身和人说话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我能看看艾玛的房间吗?"路垚问。
在艾玛的卧室里,路垚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粉色的床单,整齐排列的洋娃娃,书桌上的画册...他翻开画册,最后一页是一幅用红色蜡笔画的画:一个黑色的人影牵着一个小女孩。
"这是艾玛画的?"路垚指着画问。
杜邦夫人点头:"是的,就在她失踪前一天。"
路垚和乔楚生交换了一个眼神。离开前,路垚在花园的篱笆上发现了几缕黑色的纤维和一点暗红色的污渍。
"像是...血迹?"乔楚生低声问。
路垚小心地取样:"需要化验才能确定。"
第二个失踪儿童家是英国洋行买办詹姆斯·威尔逊的住所。威尔逊先生态度傲慢,明显对巡捕房的效率不满。
"我儿子亨利己经失踪三天了,你们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拍着红木办公桌吼道。
路垚注意到他书桌上放着一瓶药丸:"威尔逊先生,您身体不适?"
"只是些安眠药。"威尔逊迅速把药瓶收进抽屉,"我睡眠不好。"
亨利是在自家花园玩耍时失踪的。花园的秋千旁,路垚发现了几根灰色的毛发和同样的暗红色污渍。
"像是...猫毛?"乔楚生捻起一根毛发。
路垚摇头:"更像狐狸或者狼的毛发。"他指着秋千下的地面,"看这里的痕迹,像是有人蹲守了很久。"
威尔逊家的保姆提供了一个奇怪的细节:"那天下午,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铁锈混合着草药。"
走访完两家后,路垚的头痛加剧了。他们在路边茶摊稍作休息,乔楚生递给他一杯热茶。
"两个案发现场都有那种红色污渍和动物毛发,"乔楚生思索着,"但杜邦夫人和威尔逊先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路垚小口啜饮着茶:"杜邦夫人明显在隐瞒什么,她手腕上的伤痕不像是玫瑰划的。而威尔逊先生..."他眯起眼睛,"为什么一个失眠的人桌上放的是兴奋剂而非安眠药?"
乔楚生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是兴奋剂?"
"瓶子上有'苯丙胺'字样,虽然被手指挡住了。"路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视力很好。"
乔楚生摇头轻笑:"你这人..."
他们来到第三家——华商林志远的公馆时,己是下午。林家的独子林小虎昨晚才失踪,一家人正处于极度慌乱中。
林太太几乎崩溃:"小虎身体不好,他离不开药的!"她拿出一盒药丸,"他每天都要吃这个。"
路垚检查药盒,上面写着"氯喹"。"光敏症药物?"他敏锐地问。
林志远点头:"小虎对阳光过敏,不能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他痛苦地抓着头发,"昨晚他只是想在花园看一会儿星星,我们就在屋里,不到十分钟...就不见了..."
在小虎的房间,路垚发现床底下藏着一本日记。最新的一页写着:"那个黑影又来了,他说要带我去一个永远不用怕太阳的地方..."
路垚刚要说话,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墙壁,脸色煞白。
"够了,你得回医院。"乔楚生不容拒绝地扶住他。
"还没查完..."路垚虚弱地抗议。
"萨利姆会继续取证。"乔楚生转向林志远,"林先生,我们需要小虎的完整医疗记录。"
回医院的路上,路垚靠在车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乔楚生不时侧目看他,看到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的细碎光影。
"为什么对光敏症这么了解?"乔楚生突然问。
路垚沉默了一会儿:"大学时研究过相关课题。"
"康桥医学院的高材生,"乔楚生轻声说,"为什么不当医生?"
路垚闭上眼睛:"有些事...比治病更重要。"
医院里,护士刚给路垚重新挂上点滴,白幼宁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重大发现!三个孩子的家庭之间有关联!"
她摊开一份旧报纸:"十年前,这三家共同投资了一家制药厂,专门生产治疗皮肤病的药物。但工厂在三年前一场大火中烧毁了。"
乔楚生皱眉:"什么原因起的火?"
"官方说法是电路故障,"白幼宁压低声音,"但有传言说是因为药物试验出了问题,导致几名试药者...变异了。"
路垚突然坐首身体:"变异?"
白幼宁突然拍手叫道:"我想到了!这期报纸标题就叫《租界魔影连环拐童案:是吸血鬼作祟还是人贩集团?》怎么样?绝对能卖脱销!"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苏雯医生走了进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她愣了一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学姐..."路垚不自在地拉了拉衣领。
苏雯检查了路垚的状况,然后注意到桌上的资料:"你们在查儿童失踪案?"
乔楚生简要说明了情况。当提到光敏症和制药厂时,苏雯的表情变得严肃。
"氯喹是治疗卟啉症的药物,"她突然说,"一种罕见的血液疾病,患者对阳光极度敏感。"
路垚猛地抬头:"林小虎患有卟啉症?"
苏雯点头:"从症状描述看很可能是。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严重卟啉症患者有时会...渴望血液。"
房间里一片寂静。白幼宁倒吸一口冷气:"吸血鬼?"
"当然不是,"苏雯摇头,"但晚期患者确实可能出现精神症状,产生一些...非理性行为。"
乔楚生立刻打电话回巡捕房:"查一下那家制药厂的员工名单,特别是患有皮肤病的!"
当晚,他们在档案室找到了关键线索:制药厂火灾中"死亡"的名单里,有一个叫周明远的技术主管,据传患有严重的光敏性疾病。但死亡证明存在疑点,尸体也从未找到。
"找到他了!"萨利姆冲进来,"闸北区一个废弃仓库,有人看到类似描述的男子进出!"
全副武装的巡捕队赶到仓库时,己是深夜。破门而入后,他们发现的却是一具己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周明远己经死了至少一周。
"不可能..."乔楚生检查尸体,"第三起失踪案是昨晚才发生的。"
路垚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死亡时间被刻意伪装了。"他指着尸斑,"看这里,尸体被冷藏过。"
仓库角落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型实验室,墙上贴满了三个孩子的照片和各种血液分析图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冰箱里存放着几十袋血液,每个袋子上都标着血型和日期。
"他在收集孩子们的血液..."白幼宁声音发抖。
路垚却皱起眉头:"不对,这些血袋的日期显示采集己经持续了几个月,但孩子们才失踪几天。"
乔楚生猛地反应过来:"他不是绑架者...他是另一个受害者!"
就在这时,路垚在实验桌下发现了一张被撕碎的纸条,拼凑后只有几个字能辨认:"...制药厂...复仇...孩子们..."
案件再次陷入迷雾。如果周明远不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