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的冰冷和死寂。
曾科感觉自己像一块漂浮在宇宙尘埃里的石头，没有重量，没有知觉，只有意识在无尽的虚空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略显陈旧，带着细微的裂纹，一盏普通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空气里……没有消毒水味，没有金属锈蚀味，也没有那股奇异的“泥土生命”气息。只有……淡淡的灰尘味，还有一丝……窗外飘进来的、雨后的清新湿气？
他猛地坐起身！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差点又栽倒回去。他用力甩了甩头，环顾西周。
狭窄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堆满了电脑配件和书籍的旧书桌，上面那台老旧的曲面屏显示器还亮着，屏幕保护程序是不断变幻的深邃星空图。地上散落着几件没洗的T恤。墙上贴着一张有些褪色的《攻壳机动队》海报。
这是……他的出租屋！他在现实世界那个不知名小镇的出租屋！
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他猛地跳下床，光脚踩在冰凉但熟悉的地板上，冲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
窗外，是熟悉的、笼罩在清晨薄雾中的小镇景象。低矮的房屋，湿漉漉的街道，远处冒着炊烟的早餐铺子，还有早起遛狗的老人……
一切都和他被那道强光带走前一模一样！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只是一场漫长而荒诞的噩梦。
“是梦……一定是噩梦……” 曾科喃喃自语，抚摸着冰凉的窗框，感受着真实世界的触感。后脑勺似乎还有点隐隐作痛，是撞在传送平台上的后遗症？脸上……他摸了摸脸颊，光滑的，没有伤口。手臂活动自如，没有麻痹感。
他走回书桌前，目光落在亮着的电脑屏幕上。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25年4月1日，早上6：15。
他只记得自己是在4月1日深夜加班时被带走的……在K帝国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实世界才过了……几个小时？
这太荒谬了！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插入头发，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陆仕刚那冰封的眼神，陈琢（黑影）那诡谲的笑容，废弃维护间里的爆炸，培养舱里的“陈琢”本体……一切细节都如此清晰，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梦？
等等！
曾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书桌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本硬皮封面的笔记本。
黑色的封面，边缘磨损泛白。
和他……在K帝国废弃维护间里，砸向黑影的那一本……一模一样！
心脏骤然停跳！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本笔记本。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重量。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期待，翻开了封面。
第一页，是他自己写的一些零散代码和注释。
第二页，是一些加密算法的草图。
第三页……
曾科的手指停住了。
在第三页的右下角，一片空白的角落里，用铅笔极其随意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勾勒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简陋的纸人轮廓。
和他之前在K帝国控制间笔记本上看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冷汗瞬间浸透了曾科的背脊！
这不是梦！
那个世界是真的！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笔记本……也跟着他回来了！
他猛地将笔记本翻到封底，手指颤抖地摸索着那个右下角的细微凹陷。他回忆着影的动作，用力按下去，同时手腕以一个奇特的角度一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起。
硬壳封底的夹层，再次弹开了那个薄薄的暗格。
暗格里，空空如也。
那片银灰色的、蚀刻着复杂纹路的金属箔片——“Rti-1”的原始载体密钥碎片，不见了。
曾科的心沉入了谷底。碎片被黑影拿走了？还是在爆炸中遗失了？
不！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空荡荡的暗格底部。
在那里，在暗格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用某种近乎透明的、只有对着特定光线角度才能勉强看清的材质……蚀刻着一个微小的符号。
不是他熟悉的黑客标记。
那是一个由三个嵌套的锐角三角形和一个贯穿其中的波浪线构成的、充满冰冷科技感的陌生符号。
符号下方，还有一行同样微小的、如同印刷体般的帝国文字。曾科完全不认识这种文字，但奇异的是，当他凝视那行字时，一个冰冷的信息如同烙印般首接浮现在他的脑海：
【坐标己锚定。相位偏移完成。‘门’……永不关闭。】
而在那行帝国文字的最末端，极其突兀地、用一种与周围刻痕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疯狂潦草意味的笔迹，刻着一个字母——
“Z”。
曾科拿着笔记本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那个符号，那行字，那个刻下的“Z”……像是一份来自深渊的战书，一个无声的宣告。
黑影……还活着？
“门”……永不关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