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雷樱柴刀客（下）
山道泥泞如血沼。三百斤晶化骨髓压得陈凡脊骨呻吟，每一次抬脚都像从粘稠的深渊里拔起。芙宁娜趴在他肩上，枯瘦的小手紧抓着他湿透的头发，异色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倒映着山下离岛方向蔓延开来的、如同鬼火般跳动的火把长龙。
“左…右…停！”她细弱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却精准地刺入陈凡灼痛的神经。他依言急停，一道裹挟着恶风的淬毒箭矢擦着他后颈钉入泥地，箭尾的紫色毒羽簌簌颤抖。
“柊家的狗鼻子真灵！”陈凡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焦黑的右臂无意识地抽搐着，的紫纹筋肉在雨水的冲刷下蒸腾起带着焦糊味的白气。他猛地侧身拐进一条被雷樱木虬结根系覆盖的陡峭岔路。荆棘撕开他本就褴褛的衣物，在焦黑的皮肤上添上新的血痕。背后的箱子撞在嶙峋山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幽紫色的晶化骨髓在箱内不安地滚动。
芙宁娜的小手指向前方山坳深处，穿透风雨：“船…雷劈的骨头…就在那里…”
***
破败的龙骨如同搁浅的巨兽，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穹。巨大的稻妻战船不知在此处沉寂了多少年，船体被数道恐怖的雷击贯穿，留下焦黑扭曲的创口。断裂的桅杆斜插进泥泞，腐朽的船帆碎片在狂风中如招魂的幡。这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铁锈、朽木和某种…奇异腥甜的腐败气息。
陈凡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一头撞开船舱半朽的舱门，沉重的木箱轰然砸在积满污水的舱板上。他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味。右臂上那熔金与紫黑交织的筋肉搏动得更加狂乱，神经过载的剧痛啃噬着他的理智。
“冷…”芙宁娜蜷缩在他怀里，小小的身体冰凉。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船舱深处那片最浓的黑暗，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弱的水光在挣扎闪烁。
“叮…检测到高浓度…祟神污染残留…及…人工改造痕迹…”沉寂许久的系统提示音断断续续响起，界面闪烁着不祥的猩红乱码。
陈凡强撑着撕开一个木箱。幽紫色的晶化骨髓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腥甜味瞬间浓烈了数倍。他抓起一把冰冷的晶体，毫不犹豫地按向自己的、搏动着的右臂！
“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骨髓接触焦黑紫纹的瞬间，竟如同强酸般开始侵蚀那狂暴的筋肉！剧痛远超之前雷电的灼烧，仿佛整条手臂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陈凡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额头青筋暴突，冷汗瞬间浸透全身。
【接触高纯度晶化骨髓（污染源）】
【祟毒之拥深度激活！】
【右臂肌体崩溃风险：89%→72%！神经系统过载缓解…】
【警告：祟神意志碎片同步侵蚀中…】
“呃啊！”陈凡猛地将手臂插入舱板污水中降温，浑浊的水面瞬间腾起一片诡异的紫色泡沫。就在这剧痛的间隙，他模糊的感知却捕捉到了船舱深处黑暗里的动静——不是风声，是某种粘稠的、湿漉漉的拖拽声，伴随着低沉的、非人的喉音。
芙宁娜突然抱紧了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虫子…好多…活的虫子…在骨头里爬！”
仿佛印证她的话，船舱最深处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点、西点、十几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摇曳。粘稠的拖拽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节肢刮擦声密集响起！
几个扭曲的身影从黑暗里爬了出来。
它们还勉强维持着人形，但身体的关键部位——胸腔、关节、甚至头颅，都被一种暗紫色的、半透明的、不断搏动着的晶簇粗暴地取代或贯穿！晶簇深处，隐约可见蜷缩着的、形态怪异的深紫色虫影！它们移动时，那些取代了腿骨的晶簇末端深深扎进腐朽的船板，拖出粘稠的紫色痕迹。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纯粹的、对生命血肉的饥渴绿芒。
“博士的‘种子’…”陈凡瞬间明白了柊千里为何如此疯狂。这些怪物，就是金牙赌坊里那批晶化骨髓的“成品”！它们嗅到了新鲜血肉和同类晶簇的气息，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咆哮，猛地加速扑来！速度远超它们扭曲形态应有的笨拙！
“低头！”芙宁娜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陈凡猛地伏身！一道腥风擦着头顶掠过，一只“种子”怪物布满晶簇的利爪狠狠抓在他背后的木箱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另一只从侧面扑至，满是晶簇的手臂如同重锤砸向他怀中的芙宁娜！
生死一线！陈凡眼中凶光炸裂！他不再压制右臂那狂暴的雷噬之力，反而主动将刚刚吸收晶化骨髓带来的、混杂着祟毒的能量疯狂灌入那条濒临崩溃的肢体！
“给老子——滚开！”
焦黑紫纹的右臂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瞬间亮起！他不再试图控制，而是像挥舞一根烧红的铁棒，带着全身的重量和狂暴的雷光祟毒，狠狠抡向扑来的怪物！
“砰！！咔嚓！！”
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蛮力与毁灭！手臂砸在怪物布满晶簇的胸膛上，刺耳的骨裂声与晶簇碎裂声同时爆响！雷光与紫黑色的祟毒能量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怪物胸腔的晶簇瞬间黯淡，内部蜷缩的虫影发出尖锐的嘶鸣，整个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塌了腐朽的舱壁！
陈凡的右臂也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束紫纹筋肉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彻底崩断，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丝丝雷光喷溅而出！
【雷暴之触（初级）超载释放！】
【右臂肌体崩溃风险：72%→95%！】
【祟毒侵蚀加深…意志抵抗判定中…】
更多的“种子”怪物被血腥和能量刺激得更加疯狂，悍不畏死地涌来！陈凡背靠冰冷的舱壁，左手死死护住怀中的芙宁娜，焦黑紫纹的右臂低垂，断开的筋肉如同垂死的毒蛇般微微抽搐，粘稠的血液混着雷光滴落。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燃烧着饥渴绿芒的眼窝，又瞥了一眼舱门外风雨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的火把光芒和浪人武士的呼喝。
前有扭曲的怪物，后有索命的追兵。
绝境。
陈凡染血的嘴角却猛地咧开一个近乎疯狂的弧度。他仅存的右眼，瞳孔深处那点被剧痛和祟毒磨砺出的、属于野兽的凶光，死死锁定了船舱角落——那里，在怪物们爬出的黑暗深处，几根被遗忘的、粗如儿臂的锈蚀船钉，正斜插在一段焦黑的龙骨之上。
“小崽子，”他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抱紧我脖子，捂上眼睛。”
他不再看那些扑来的怪物和逼近的火光，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那条几乎报废的右臂，像一头扑向猎物的受伤孤狼，朝着那堆锈蚀的船钉猛冲过去！目标是那根最粗、最长、钉尖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点微弱冷光的——龙骨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