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英语老师正用粉笔吱吱呀呀地写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粉笔灰在光柱里缓缓浮动。张云溪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飞速滑动，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上一世他高考英语只考了92分，但现在，那些曾经拗口的语法在他脑海里清晰得像是刻在石板上一样。
他的同桌高文闫趴在桌上，用圆珠笔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喂，说好的一起摆烂呢？"高文闫的校服领口歪歪扭扭，头发因为午睡一撮呆毛，脸上写满了被背叛的委屈，"上周你还跟我逃课去网吧打DOTA，现在突然开始当卷王？"
张云溪头也不抬，笔下不停："突然觉得学习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高文闫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老班昨天夸你作业全对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被什么学霸夺舍了！"他伸手去扯张云溪的笔记本，"快说，你是不是偷偷报了补习班？还是......"他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你其实是个重生者？"
张云溪的笔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下一列单词："少看点儿玄幻小说。"
高文闫撇撇嘴，悻悻地缩回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辣条，撕开包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行，你卷吧，卷死我算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反正我继续摆烂，等高考完我就去开网吧......"
张云溪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没接话。
大课间的天台上，阳光正好，风把远处操场的喧闹声吹得断断续续。张云溪和王轩并肩坐在水泥护栏边上，两人中间摊着一本物理竞赛真题集，正低声讨论着什么。高文闫盘腿坐在他们对面，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一脸不爽地看着这俩脑袋越凑越近的家伙。
"喂！"他终于忍不住，把薯片袋子揉得哗啦响，"我说，最近不是在搞市物理竞赛？你俩不去掺和一脚？"
王轩头也不抬，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出一道流畅的轨迹："校内选拔赛己经过了。"
"啊？"高文闫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张云溪慢悠悠地拧开矿泉水瓶："上周六。"他瞥了眼高文闫震惊的表情，补了一句，"就你睡到中午十二点还问我'今天不是周日吗'那天。"
高文闫："......"
他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薯片，含糊不清地嘟囔："现在你俩偷偷搞小团体是吧，什么都不告诉我？"
王轩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要真想参加，明年还有机会。"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前提是你能把上次月考物理38分的成绩提上去。"
"靠！"高文闫把空薯片袋子揉成一团砸过去，"王轩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用成绩羞辱人的！是不是被张云溪这个重生者带坏了！"
张云溪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你少看点小说。"
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班长探出头来："高文闫！班主任找你！说你上周交的作文是抄的！"
"......"高文闫哀嚎一声，"怎么又是我！"他爬起来拍拍屁股，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瞪那两人一眼，"你俩等着！等我回来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选拔赛己经过了'！"
门砰地关上，天台上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王轩突然开口："他刚才说'重生者'。"
张云溪面不改色地合上习题册："他上周还说自己是龙族后裔，要拯救世界。"
王轩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把他头发上沾的薯片碎屑摘下来："别动，头发上有东西。"
张云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好。"
风掠过天台，吹乱了书页。远处传来上课预备铃的声音，但谁都没有动。
放学后的夕阳把客厅染成橘红色，张云溪站在玄关处，书包带子还挂在手肘上。往常这个时间，厨房里早就飘出炝锅的香味，老妈的大嗓门会隔着油烟机轰鸣声传过来："臭小子洗手去！"
可今天屋里静得出奇。
他蹑手蹑脚走到主卧门口，发现门虚掩着。透过缝隙，看见老妈坐在床沿，手里着那本己经卷边的结婚纪念相册——那是二十年前在华侨城照相馆拍的，照片上的年轻夫妻还穿着现在看来土得掉渣的西装婚纱。
"妈！"他猛地推开门。
左秀珍浑身一抖，相册啪嗒掉在地上。她转身抄起鸡毛掸子："小兔崽子！你老娘心脏都要被你吓停了！"
张云溪灵活地躲过横扫过来的鸡毛掸子，弯腰捡起相册。翻开的那页正好是父母在锦绣中华的合影，背景的微缩长城己经褪色发黄。他注意到照片边缘有被反复抚摸留下的折痕。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把相册合上放回床头柜，"我爸又加班？"
左秀珍突然伸手揉了揉张云溪的头："走，今天下馆子。"她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个鼓鼓囊囊的玫红色钱包，"想吃什么？妈请客。"
张云溪敏锐地注意到老妈眼角有点红。他想起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父母开始频繁争吵，最后老妈发现老爸找的小三，二人闹的不可开交。
而当时他因为……哦对了，等这次老姐从学校里回来估计就会给父母说漏嘴他是个同的事，然后这个家彻底崩了，然后老爸搬出去住了。
"我要吃香蜜湖那家顺德菜。"他故意提高音量，"就是上次你把人家免费小菜打包了半抽屉的那家！"
"小混蛋！"左秀珍作势要打，嘴角却翘了起来，"那叫节约！你懂什么！"
她转身去换鞋时，张云溪瞥见床头手机亮了一下，锁屏上弹出条微信：【秀珍，我真的看见了你男人和……】后面的内容被消息提示遮住了。
"妈，"他突然喊住正在穿外套的左秀珍，"要不...把老爸也叫上？"
左秀珍系扣子的手顿了一下。夕阳从阳台照进来，把她发根新长出的白发染成金色。
"叫他干嘛？"她低头整理衣领，声音闷闷的，"人家忙着呢。"
张云溪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把下巴搁在老妈肩上感觉到左秀珍的肩膀微微发抖，"..那家店的豉油鸡，你不是说老爸最爱吃嘛。"
主卧的窗帘被风吹起，相册悄悄翻过一页，露出内页用钢笔写的一行小字：2001年5月，结婚十周年纪念。那时他们一家西口还挤在岗厦的出租屋里，但照片上的笑容比现在真诚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