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湮灭之线,如同死神的指尖,精准地刺穿了黎母之茧最后的守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潮的奔涌。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万物归墟的静谧。被湮灭之线触及的、融合了星旋絣本源与磅礴地脉之力的茧壁,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薄冰,从粒子层面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归于虚无。一个边缘流淌着暗红死气的孔洞,瞬间洞开。
茧内,那团守护着残缺骨梭虚影的白金与土黄双色光雾,暴露在灼热而绝望的空气之中。
湮灭之线的余威,如同最冷酷的毒刺,毫不停滞,狠狠刺向光雾的核心——那枚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散去的古老骨梭虚影!
“不——!!!”桑雅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啸!那是黎族力量最后的源头!是先祖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剺织者冰冷的意志也出现了剧烈的震荡,那枚骨梭虚影,是它计划中不可或缺的“织梭”!
风羿瘫倒在地,灰绿的侵蚀己蔓延至脖颈,视野被混乱的色块占据,但黎母浩瀚意志最后的悲鸣如同洪钟,狠狠撞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上!母亲守护印记的土黄光芒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华!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就在湮灭之线即将彻底抹除骨梭虚影的亿万分之一秒——
嗡!!!
那团双色光雾的核心,那枚残缺的骨梭虚影,仿佛感应到了这终极的灭绝威胁,又像是回应着风羿体内母亲印记最后的悲鸣,骤然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超越了光与暗的…绝对“空无”!
那不是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无”!一种将存在本身强行“剺”开的裂隙!
骨梭虚影瞬间坍缩、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针尖大小的、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存在概念的…黑点!
湮灭之线刺入了那个黑点。
预想中的物质解离并未发生。
那足以抹除星辰的湮灭之力,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被那针尖大小的绝对“空无”吞噬了!没有激起一丝涟漪!黑点依旧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存在,又仿佛刚刚诞生,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气息。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熔炉深处那淤积的暗红湮灭能量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剺织者冰冷的意志第一次显露出清晰的、近乎恐惧的波动:“…源点之墟?!她竟然…把源点核心化作了‘剺’尽万物的…归墟之隙?!”
风羿的意识一片混沌,但母亲印记在骨梭虚影消失的刹那,如同被斩断的根须,骤然黯淡下去,带来一种灵魂被掏空的剧痛。
桑雅残存的意识则在巨大的悲恸中,捕捉到了剺织者意念中泄露的信息碎片——源点之墟?黎母…竟然将星旋絣的源点核心,化作了同归于尽的最终武器?一个能“剺”尽一切存在、将其归于绝对虚无的…陷阱?!
就在这时!
那吞噬了湮灭之线的针尖黑点,仿佛被注入了启动的能量,猛地向内一缩!
紧接着——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超越了空间概念本身的恐怖吸力,以那个黑点为中心,轰然爆发!
不是能量风暴,而是…存在本身的湮灭旋涡!
空间、光线、声音…甚至连那熔炉深处积聚的暗红湮灭能量本身,都如同被无形巨手拉扯的橡皮泥,疯狂地扭曲、拉伸、向着那个针尖大小的黑点坍缩、消失!
灼热的空气被瞬间抽空,化作无声的真空!崩落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瞬间化为比尘埃更细微的虚无!地面坚硬的合金如同流沙般塌陷、消失!那巨大熔炉发出垂死的哀鸣,其外壳和内部淤积的暗红能量,如同被巨鲸吞吸的水流,疯狂地被扯向黑点,在接触的瞬间归于寂灭!
真正的万物归墟!
“呃啊——!”桑雅(剺织者)首当其冲!青金骨手上的黯紫纹路疯狂闪烁,试图用“剺织”之力稳固自身存在,但在这源点之墟的绝对吸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扯、扭曲,向着那吞噬一切的黑点飞去!骨手上那些吞噬星骸能量形成的黯紫纹路,如同被强行剥离的树皮,寸寸碎裂、消融!剧烈的痛苦让剺织者的意志都发出了尖啸!
风羿的身体更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灰绿的侵蚀在这超越一切的吸力面前似乎都停滞了,他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地上,皮肤、肌肉、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分解、投入那永恒的虚无!母亲印记最后的土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死死护住他意识核心最后一点微光,却也在这吸力下剧烈摇曳!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绝对!
就在两人即将被那源点之墟彻底吞噬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被源点之墟恐怖吸力疯狂撕扯的、黎母之茧破碎后残留的双色光雾(白金与土黄),在即将被彻底吸入黑点的前一刻,猛地爆发出一股决绝的、带着最后守护意志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抵抗吸力,而是…引导!
嗡!
光雾瞬间化作两道凝练的光流!一道纯白,一道土黄!如同两条挣扎求存的游鱼,在恐怖的吸力漩涡中,精准地、不顾一切地射向正在被拉扯的桑雅和风羿!
纯白光流瞬间没入桑雅的眉心!土黄光流则狠狠撞入风羿那被灰绿侵蚀的胸膛!
轰!!!
两人的身体同时剧震!
桑雅脑海中,剺织者冰冷的意志被那纯白的光流狠狠冲击!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浩瀚的知识洪流瞬间涌入——星旋絣最本源的编织法则…黎族先祖在星骸坠落后的挣扎…对“剺织”禁术的恐惧与封印…以及,黎母最后耗尽本源、将源点核心化为“墟”以埋葬窃火者的决绝!这信息洪流带着黎母最后的悲怆与守护,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剺织者的意志!桑雅残存的意识在这洪流中如同被唤醒的种子,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和守护族群的执念!青金骨手上那些妖异的黯紫纹路,在纯白光流的冲刷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污垢,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黯淡、崩解!
“不!!!”剺织者发出不甘的尖啸,它的意志被黎母最后的反击和桑雅复苏的意识强行压制、撕裂!
风羿体内,那土黄光流如同温润的甘泉,狠狠注入几乎被灰绿侵蚀殆尽的心脉!母亲守护印记早己黯淡的光芒如同被注入新的生命,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这光华带着大地的厚重与母亲的悲悯,如同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住左臂那疯狂蔓延的灰绿异变!灰绿生机中代表“污染”的混乱部分被强行剥离、压制,而那纯净的“生命”本源则被土黄光芒引导、安抚!侵蚀的速度骤然减缓!风羿混乱的意识被这温暖的力量强行拉回一丝清明!
黎母最后的力量,并非为了拯救他们逃离源点之墟,而是…为了赋予他们在这湮灭风暴中,获得一线挣扎的资格!为了…将黎族最后的火种,投向未知的命运!
源点之墟的吸力己至顶点!整个半球形空间超过三分之二的物质己被彻底吞噬、归于虚无!熔炉消失,合金地面化为巨大的空洞,只剩下边缘摇摇欲坠的岩石结构和下方翻滚的地脉天坑也受到了波及,土黄色的雾气被疯狂抽吸!
桑雅和风羿的身体,在黎母最后光流的加持下,勉强抵抗着那恐怖的吸力,但依旧如同怒海中的小舟,被无形的巨浪推向那吞噬一切的黑点!
就在两人距离那针尖黑点不足十米,身体开始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伸、分解边缘的物质己经开始化为虚无光点的刹那——
嗡!!!
异变,第三次降临!
风羿那被土黄光芒暂时压制、却依旧残留着混沌符文波动的左臂,在源点之墟那超越一切的“剺尽”法则刺激下,在黎母光流赋予的守护之力加持下,在桑雅体内同样被纯白光流激发的、复苏的星旋絣本源共鸣下…
毫无征兆地,自行动了!
不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那只骨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并非对准源点之墟,而是…狠狠插入了两人之间、那因恐怖吸力而扭曲到极致的空间本身!
嗤啦——!!!
如同撕裂一张坚韧的皮革!
风羿那只融合了星骸寂灭、大地守护、逆命生机、以及此刻被源点之墟刺激而爆发的混沌符文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在两人面前的空间中,撕开了一道边缘流淌着灰绿、土黄、白金三色混沌光芒的…空间裂口!
裂口内部,并非虚无,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如同无数破碎镜面拼接而成的混乱景象!狂暴的空间乱流从中喷涌而出!
这裂口出现的瞬间,源点之墟那恐怖的吸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地分出一股,狠狠灌入这道不稳定的空间裂口之中!
“呃啊!”风羿发出痛苦的嘶吼,左臂作为撕裂空间和引导吸力的支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骨臂上的混沌符文疯狂闪烁、明灭,灰绿的侵蚀在压力下再次蠢蠢欲动!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碎!
“抓住…我!”桑雅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黎母的纯白光流让她暂时压制了剺织者,夺回了部分身体控制权!她看到了那道混沌裂口,更看到了风羿左臂作为支点所承受的恐怖压力!那是唯一的生路!她不顾一切地伸出完好的右手,狠狠抓向风羿的肩膀!
就在桑雅的手抓住风羿肩膀的刹那!
源点之墟的吸力、空间裂口喷涌的乱流、风羿左臂支撑的混沌之力、黎母残留的守护之光、桑雅复苏的星旋絣本源…数股力量在两人接触点轰然碰撞、交织、引爆!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所有色彩最终归于混沌的强光,瞬间吞没了两人!
紧接着,是足以撕裂灵魂的空间乱流风暴!
两人的身影在强光和风暴中瞬间扭曲、模糊,如同被投入高速旋转的滚筒!
源点之墟那针尖黑点似乎也感应到了猎物的逃脱,猛地向内一缩!
嗡——!!!
一道肉眼无法观测、却让整个哀牢山脉地壳都为之颤抖的绝对湮灭冲击波,无声地扩散开来!
半球形空间内残存的一切——最后的岩石结构、翻滚的地脉雾气、甚至空间本身存在的概念——如同被橡皮擦抹过,瞬间归于彻底的、永恒的虚无!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光滑、边缘流淌着暗红死寂的…绝对空洞。
湮灭的余波扫过整个崩塌的“星骸之巢”基地,所过之处,一切金属结构、能量残余、甚至那巨大黯紫色星骸崩解留下的碎片,都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归于寂静。
基地深处,那片曾被陈林秀瑛血液渗透的黑暗裂缝,也在湮灭的余波中彻底消失。
只有那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彻底归于虚无前的最后一瞬,断断续续地回荡:
“最终净化…完成…星骸之巢…归于…寂灭…”
声音彻底消散。
哀牢山腹地深处,只留下一个巨大的、通往地心虚无的空洞,以及…亘古不变的死寂。
时间失去了意义。
意识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沉浮、撕扯。
风羿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由破碎镜面组成的万花筒。无数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景象在眼前疯狂闪烁、旋转:燃烧着绿金火焰的竖瞳…巨大的黯紫色星骸崩解…母亲温柔却模糊的脸…桑雅青金色的眼眸…黎母茧破碎的瞬间…陈林秀瑛扭曲狂热的脸…最后,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暗红的虚无空洞…
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来自左臂的侵蚀,来自空间乱流的撕扯,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微声响和冰冷的触感,将风羿从混乱的漩涡中狠狠拽回现实。
剧痛让他瞬间蜷缩起来,猛烈地咳嗽,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尘土气息。他艰难地睁开被血痂和灰尘糊住的眼睛。
视线模糊,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不是灼热的金属地狱,不是冰冷的基地废墟。
眼前,是粗糙的、布满岁月痕迹的…青灰色石砖地面。空气冰凉、潮湿,带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陈年木料、香烛烟火和某种…熟悉又陌生的草木染料的气味。
他挣扎着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而古旧的空间。高高的、由粗大原木支撑起的穹顶,被经年的烟火熏染成深褐色。墙壁上挂着大幅褪色的、描绘着繁复祭祀场景的古老织锦,图案依稀可辨是黎族最古老的太阳鸟与绞索藤图腾。空间中央,是一座由整块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风羿完全无法理解的、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黎族秘文。
祭坛上方,没有神像,只供奉着一枚悬浮在半空中的、散发着微弱白金色光芒的…残缺骨梭!
那骨梭的形态,与黎母之茧中消失的虚影…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凝实,散发着古老而神圣的气息!
这里是…黎族真正的古老祭坛?!
风羿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桑雅就倒在他不远处。她似乎伤得更重,身上有多处撕裂伤,青金骨手黯淡无光,上面那些妖异的黯紫纹路己经彻底消失,只留下骨手本身的青金色泽,只是色泽也显得异常灰败。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但她的右手,依旧死死地抓着风羿那异变灰绿的左臂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风羿的目光落在自己左臂上。灰绿色的侵蚀依旧存在,蔓延到了锁骨下方,皮肤下蠕动的灰绿脉络带来持续的麻痒和剧痛。但在那灰绿之上,几道细微的、散发着温润土黄色光晕的纹路,如同新生的藤蔓,顽强地盘绕着,死死压制着灰绿的进一步扩散。那是母亲守护印记在黎母力量加持下最后的抗争。
“桑雅…”风羿嘶哑地呼唤,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在空旷古老的祭坛大殿外响起!
紧接着,是沉重、整齐、带着肃杀之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向着大殿门口逼近!
风羿的心脏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