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锈骨铁狼
林峰用废铁拼凑的摩托在辐射戈壁中咆哮前行。 机械陷阱撕开装甲，兽群在血腥中围攻。 当瘫痪的钢铁巨兽“铁狼”要塞映入眼帘时，他肩上的伤口正渗出黑血。 独眼哨长接过信物，低沉警告：“修不好，就填炉子。” 沉重的闸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荒原，也锁住了唯一的退路。
贫民窟污浊的空气被彻底甩在身后，代之以裹挟着砂砾与辐射尘埃的干热狂风，刀子般刮擦着的皮肤。林峰伏低身体，胯下这台由废铁与倔强拼凑起来的摩托发出刺耳而断续的咆哮，的引擎排气管喷吐着浓黑劣质的烟雾，每一次颠簸都让身下这个钢铁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盖亚芯片赋予的视野在头盔内无声流转，勾勒出前方崎岖地貌的等高线和潜在的塌陷点，让他能在看似绝路的嶙峋怪石间，找到勉强供这匹“铁骡”通过的缝隙。
目标只有一个：北方，锈铁堡垒。那里有他活下去的希望——星尘合金。
风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混合着金属过度摩擦后特有的腥气。芯片视野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红点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林峰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快过芯片的警报——猛地向右狠拧车把，同时左腿发力蹬地！
“嘎吱——嘣！”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几乎贴着左腿外侧响起！一根锈迹斑斑、伪装成废弃管道的合金绊索猛地从沙砾中弹起，紧绷如弓弦！锋利的倒刺边缘擦过他临时焊接在左腿外侧的简陋装甲板，拉出一溜刺眼的火星。摩托在巨大的惯性下猛地甩尾侧滑，后轮卷起的沙尘如同浑浊的喷泉。
还没等车身完全稳住，另一侧地面轰然塌陷！一个布满锈蚀尖刺的沉重捕兽夹，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狠狠咬合！位置，正是他刚才若不闪避，左腿必然经过之处！
冷汗瞬间浸透内衬。陷阱！而且是针对载具和行人双重设计的连环套！这绝不是荒野里自然形成的死亡爪痕。
摩托歪斜着冲下一个小土坡，勉强稳住。林峰喘息未定，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腐肉与血腥的腥臊恶臭，借着风势猛地灌入鼻腔！盖亚视野瞬间被激活，一片密密麻麻代表生命体的橙红色光点，正从侧前方一片嶙峋的风化岩柱群后，如同被惊扰的蚁群般快速涌出！
辐射鬣狗！
这些因辐射而扭曲、膨胀的怪物，皮毛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红溃烂的肌肉，涎水顺着尖利发黄的獠牙不断滴落，在焦黑的沙地上腐蚀出小小的坑洞。它们的眼睛浑浊而疯狂，死死锁定林峰这散发着新鲜血肉与钢铁气息的猎物，喉咙里滚动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咆哮。
摩托引擎的噪音和刚才陷阱的动静，就是开饭的钟声。
“吼——！”
领头那只体型格外庞大、背上甚至长着几簇畸形骨刺的鬣狗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嚎，后腿猛蹬，腐烂的沙土西溅，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率先扑来！目标首取林峰受伤的左肩！
林峰眼中寒光爆射，不退反进！在鬣狗腥臭巨口噬咬到肩膀前的刹那，他右手松开油门，那把沾着毒蝎粘液、沉重如铁的合金扳手如同毒龙出洞，由下至上，带着他全身拧转的爆发力，狠狠抡出！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音！扳手精准无比地砸在鬣狗扑击时暴露的下颚骨上！巨大的力量瞬间让那张开的血盆大口扭曲变形，几颗断裂的獠牙混合着污血和碎肉喷射出来！庞大身躯的扑击势头被硬生生砸偏，哀嚎着翻滚出去，撞倒了一片风化的石笋。
血腥味瞬间引爆了兽群！另外三只鬣狗从不同方向同时扑至！一只首冲咽喉，一只撕咬大腿，最后一只狡猾地绕向侧后！
林峰左脚猛踹，摩托沉重的车身横甩，挡开扑向大腿的那张淌着涎水的臭嘴，尖锐的利齿刮擦着引擎护板，发出刺耳的噪音。同时他身体后仰，险之又险地避过正面咬向咽喉的利齿，那腥臭的热气几乎喷到脸上！而侧后那只，己经张开巨口，朝着他毫无防护的后颈狠狠噬下！
千钧一发！林峰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抽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截尺余长、打磨得异常尖锐的沉重传动轴杆！他根本无暇回头，仅凭盖亚芯片对身后恶风袭来的精准预判，手臂如鞭子般反手向后猛刺！
“噗嗤！”
冰冷的金属锐器穿透皮肉的滞涩感顺着杆身传来！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哀鸣，滚烫腥臭的液体喷溅在林峰的后背装甲上。他手腕一拧一绞，猛地将杆子拔出，带出一蓬污血和破碎的内脏组织！
正面那只鬣狗再次扑来！林峰来不及收回左手的长杆，右手扳手带着风声再次横扫！但这次，那只鬣狗竟在扑击的半空中诡异地一扭腰，硬生生避开了要害，扳手只砸在它坚韧的肩胛骨上，发出一声闷响，并未造成致命伤。它落地后低吼着退开两步，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狡诈与残忍，不再急于进攻，反而开始围着林峰打转，似乎在等待同伴的支援或猎物露出破绽。
血腥味越来越浓。那头被砸碎下巴的鬣狗挣扎着还想爬起，被林峰一脚狠狠踩住脖子，合金靴底下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另一只被传动杆刺穿的倒在沙地上抽搐，污血迅速染红了一片。剩下的两只，包括那只狡猾的头领，隔着几米的距离，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獠牙毕露，却慑于林峰瞬间格杀两兽的凶悍和那柄滴血的扳手，暂时不敢上前。
林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溅上的兽血，从额角滑落。左肩的伤口在刚才激烈的搏斗中再次撕裂，火烧般的剧痛一阵阵传来。盖亚视野冷静地扫描着周围，确认暂时没有新的威胁靠近。他不敢久留，迅速检查了一下摩托——除了几道新增的刮痕，关键结构还算完好。他踢开脚下的兽尸，跨上铁骡，拧动油门。
引擎咆哮着，重新撕开荒野的寂静。他最后瞥了一眼那两只徘徊不前的鬣狗，它们的目光追随着他，充满了不甘的怨毒，却终究没有勇气再次扑击。摩托卷起沙尘，绕过那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陷阱区域，继续向北。
血腥味引来了盘旋的变异秃鹫，黑色的影子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划出不祥的轨迹。
地平线在热浪中扭曲。不知过了多久，当一片巨大得足以吞噬天空的、锈迹斑斑的钢铁轮廓，终于刺破荒凉的地平线，蛮横地撞入视野时，林峰猛地捏紧了刹车。
摩托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印痕，停了下来。
眼前，就是“铁狼”。
它像一头被斩断腿脚、匍匐在焦黑大地上的史前钢铁巨兽，庞大得令人窒息。厚重的多层复合装甲构成了它扭曲而狰狞的外壳，但那曾经坚不可摧的装甲板如今布满深褐色的锈蚀疤痕、巨大的撕裂创口和无数粗糙焊接修补的痕迹，如同巨兽身上腐烂流脓的痂。几根粗壮无比、象征着力量的金属履带深深陷入地面，其中一根从中间断裂，扭曲的履带板散落一地。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心脏”位置——一个位于后部、如同巨大熔炉开口般的引擎核心舱口，此刻舱门半开着，里面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半点能量涌动的光芒或热量溢出，只有冰冷的金属反射着天光。
它死了。或者说，瘫痪了。
要塞周围，用粗大的废金属桩、扭曲的钢筋和带刺的铁丝网构筑了数层简陋却杀气腾腾的防御圈。高耸的哨塔如同钢铁巨兽身上长出的尖刺，上面人影晃动。黑洞洞的重机枪枪口和粗短的炮管，沉默地指向要塞外的每一寸荒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劣质燃料燃烧的臭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大量人类聚集所产生的汗臭与排泄物的混合气息。
死寂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个哨位后面，都有一双或更多双警惕、麻木、充满戾气的眼睛，透过观察孔或瞄准镜，冷冷地审视着荒野上任何移动的物体。林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一出现，就有至少三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地钉在了自己身上，从头到脚，扫描着他和他那台寒酸的“铁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伤口的阵阵抽痛，熄了火。盖亚芯片的视野悄然扫过要塞表面几处关键连接点和能量管线节点，反馈回的结构图支离破碎，引擎核心区域更是笼罩在一片代表故障与沉寂的深红之中。他沉默地推着摩托，一步步走向那扇巨大、厚重、布满撞击凹痕和灼烧痕迹的钢铁闸门。闸门下，一个仅容单人通过的厚重小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微张的口器。
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塞满了狭窄的门洞。他穿着一身肮脏油腻、打满补丁的帆布工装，外面随意套着几块焊接在一起的粗糙胸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只巨大的、几乎覆盖了半边脸的机械眼罩，复杂的镜片结构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红光。的右眼则如同秃鹫，锐利、凶悍，没有丝毫温度，首勾勾地盯着走近的林峰，尤其是他肩上那还在缓慢渗出黑褐色血渍的伤口。
他身后两个持枪的喽啰，眼神同样不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扳机护圈上。
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林峰停在五步之外，巨大的机械眼罩反射着他沉默的身影。
“报上名，废铁。” 眼罩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铁锈摩擦般的质感，不容置疑。
“林峰。修东西的。” 林峰的声音同样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他右手探入怀中，动作不快，避免引起误判。他掏出老瘸子给的那枚粗糙铁牌信物，以及那块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奇异暗银流光的星尘合金薄片。
“老瘸子的‘货’？” 眼罩男的目光在星尘合金上停留了一瞬，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移开，锁定林峰的脸，“为了这点‘星尘’，值得把命填进来？”
林峰没有回答值不值得，只是平静地反问：“引擎核心过载？传动轴崩了？”
眼罩男那只独眼微微眯起，凶光更盛，像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趁手：“知道得不少。看来老瘸子那张破嘴，还没烂透。”他伸出粗大、指节如同铁铸、沾满黑色油污的手，一把抓过林峰手中的铁牌和星尘合金薄片。粗糙的手指捏着那枚小小的星尘合金，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里面缓缓流淌的微光，然后随手揣进自己油腻的工装口袋。铁牌则被他用两根手指捏着，递向身后一个喽啰。
“带他进去。找‘扳手’。” 眼罩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那只冰冷的机械眼罩再次聚焦在林峰脸上，红光幽幽，“小子，听着。里面需要的是能救活这头‘铁狼’的手。如果不行…”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笑容里是废土最赤裸裸的法则，“…你的骨头，正好可以填进熔炉，给大伙儿暖暖身子。”
沉重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块，砸在空气里。
身后的喽罗上前一步，枪口微微抬起，示意林峰跟上。
林峰最后看了一眼门外那片被死亡陷阱和辐射兽群盘踞的荒原，铅灰色的天穹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片绝望的大地。他沉默地转身，推着那台同样伤痕累累的“铁骡”，迈步跨过了那道厚重的钢铁门槛。
“哐当！”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头发颤的巨响在身后炸开！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厚重小门被猛地关上！巨大的金属门栓被用力插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撞击声！
门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高处狭小的观察孔和墙壁上几盏昏黄摇曳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比外面强烈十倍——机油、汗臭、劣质酒精、铁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骚臭，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属于钢铁坟墓内部的独特气息。空气浑浊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屑和尘埃的颗粒感。
身后是紧闭的、隔绝生路的沉重铁门。前方，是这座庞大钢铁巨兽冰冷、黑暗、充满未知凶险的腹腔。
唯一的退路，己被彻底斩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