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迷雾锁星骸（续）
莫长老眼中那火山喷发般的贪婪仅仅持续了一瞬，快得如同幻觉。下一刻，那汹涌的欲念便如同潮水退去，重新被深潭般的平静所覆盖，只留下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残留在眼底深处。他端着茶杯的手指缓缓松开力道，杯身细微的“咯吱”声戛然而止，袅袅茶烟依旧平稳升腾，仿佛刚才那足以捏碎精钢的瞬间力量只是错觉。
“看来…你与摇光禁地的‘缘法’，比老夫预想的还要深重。”莫长老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欣慰”，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探针，依旧紧紧缠绕在林岩那双银辉流淌的手臂上。“这星殒之臂的异动，竟能与祭坛深处沉寂之物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有趣，当真有趣。”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林岩脸上冰冷的戒备，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既非微笑，也非嘲讽，更像是一种猎手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核心时的了然与掌控。“不必紧张，老夫说过，只是查验。这共鸣，恰恰证明了你所获传承的‘正统’与强大，绝非李长老口中的‘邪功’。”
他不再看林岩，反而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座死寂的祭坛废墟，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徐清风当年，想必也经历过类似的悸动。可惜，他未能驾驭这份力量，反而被其反噬，最终心智迷失，留下这癫狂的警告，葬身兽口。”他微微摇头，似在叹息，“力量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掌控它的人心。林岩，你比徐清风更年轻，更有潜力，也更…清醒。”
这番话如同裹着蜜糖的毒刺，看似开解，实则步步紧逼，将林岩的戒备与徐清风的“失败”对立起来，暗示他若抗拒便是步其后尘。
林岩沉默不语，全身肌肉紧绷如弓弦。双臂上的星殒之纹在最初的爆发后，光芒虽有所收敛，但依旧在皮肤下清晰地流转，如同两条被唤醒的银色星河。怀中星核碎片的滚烫悸动并未减弱，反而与祭坛深处传来的呼唤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频率，每一次脉动都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引导他走向那被枯藤巨石掩埋的黑暗。
他强行压下血脉深处的悸动与靠近的渴望，目光锐利如刀锋，并未因莫长老的话语而有丝毫放松。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莫长老话语中的陷阱——对方刻意强调“正统”与“掌控”，却对徐清风警告的具体内容、祭坛深处到底是什么、以及这力量本身蕴含的“寂灭”本质避而不谈！
“莫长老，”林岩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在浓雾中异常清晰，“徐长老的警告刻在石上，‘莫信！速逃！’这‘莫信’，指的是什么？这祭坛深处，又藏着何物，能引得我双臂异动？”
他首接点出了核心问题，不再被动接受引导。同时，他的脚步微微后撤半步，星殒之臂垂在身侧，五指虚握，一股内敛却足以撕裂金铁的寂灭之力在臂骨间悄然凝聚，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藏锋鞘的气息在体内流转，努力将星殒之臂那不受控制的锋芒与渴望压向更深处。
莫长老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正面面对林岩，脸上那点微妙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古井无波。他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目光如同两座冰封的湖泊，静静倒映着林岩戒备的身影和他双臂上流淌的银辉。浓雾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卷动，死寂祭坛散发的不祥气息仿佛更加浓重了。
几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莫长老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莫信’？将死之人的呓语，被星煞侵蚀神智后的癫狂臆想罢了。至于祭坛深处…”他微微侧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枯藤与巨石，投向那黑暗的核心，“…那是摇光禁地力量的源头之一，也是宗门历代守护的秘密。它沉寂太久，你的出现，星殒之臂的共鸣，或许正是唤醒它、掌控它的契机。危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不是吗？”
他将问题轻描淡写地拨开，再次将重点引向“掌控”与“机遇”，言语间充满了诱惑，仿佛在说：危险是徐清风那种失败者才需要恐惧的，而你林岩，注定是掌控力量的人。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突兀地从祭坛废墟的阴影角落传来！那声音细微得如同枯叶在风中翻卷，但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里，却清晰得如同在耳畔刮擦！
林岩瞳孔骤然收缩！星殒之臂传来的悸动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覆盖！他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祭坛基座下方，一块被巨大枯藤半掩的、布满青黑色苔藓的岩石阴影里，两点幽冷、如同凝结的星屑般的银芒，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约莫磨盘大小、覆盖着厚重甲壳的轮廓，缓缓从阴影中“流”了出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蝎子！但它的形态绝非寻常蝎类！
它的甲壳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暗青色，表面布满了如同星辰陨石坑般的凹痕和嶙峋的棱角，边缘处则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高高扬起的尾部，并非寻常蝎子的毒针，而是分叉成三根！每一根尾钩都如同最上等的寒铁铸就，尖锐的钩尖流淌着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星芒！三根尾钩如同有生命般在浓雾中微微摇曳，划出冰冷的轨迹，锁定的方向，赫然便是林岩！
磐石星蝎！徐清风玉简中提到的、由精纯星辰煞气凝结而成的守护兽！
它没有发出任何嘶鸣，只是那两点星屑般的复眼死死盯住林岩，尤其是他那双散发着让它本能感到威胁与渴望气息的星殒之臂。沉重的甲壳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祭坛的阴影中爬出，三根致命的星煞尾钩微微蓄力，幽蓝的星芒骤然变得刺目！
莫长老仿佛没有看到这突然出现的凶物，依旧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岩身上，嘴角似乎又浮现出那点微妙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入林岩耳中：
“你看，机遇…往往伴随着考验。证明给老夫看，你有资格，掌控这份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