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虽然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但是面色却平静无波，淡淡的说道：“五个人？周总，下氧可不是赶海摸螺，人多眼杂，水底下情况瞬息万变，人多不是帮手，是累赘！”
他的声音不大，却说出了下氧的本质，淡淡的说道：“而且您家老祖宗当年，到底‘下’了多少东西下去？值得动用五位好手同时下水？这排场，怕不是沉了几条船吧？”
周慕云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种混合着感慨和自豪的神情，仿佛在追忆家族昔日的荣光：“王先生问到了点子上！实不相瞒，我曾叔祖当年，那真是雄才大略，魄力非凡！他老人家虑事深远，深知乱世浮财难守，为给后世子孙留下足以改天换地的资本，也为了应对最坏的那种局面，他几乎是……把家族小半的浮财都‘下’了进去！”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激动的说道：“各种规格的金条、银锭、成箱成箱的珠宝玉器、还有用特殊蜡密封好的古玩字画……数量之多，体积之大，远超常人想象！堆积起来，怕不亚于一座小山！”
他顿了顿，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但是声音还是极具穿透力：“根据我们家族秘传的笔记记载，当年为了完成这次足以庇佑后世百年的‘下氧’，我曾叔祖可是秘密召集了……整整一百二十位！?皆是精通水性、胆识过人的好手！分批次、分地点，昼夜不息。”
他顿了顿好让王大海消化这惊人的消息，随后轻声说道:“耗费了数月之功才堪堪完成！那场面之大，堪称空前绝后！所以啊，王先生，”
他摊开手，把手臂延展开来，眼睛里面满是狂热：“这次要起出来的东西，那肯定不简单，五个人下去，已经是精兵简政，力求高效安全了。”
“一百二十人？！耗费数月？！”
这一次，饶是王大海心志坚如礁石，重生者的见识已经广博如海，也忍不住霍然抬头。
他倒吸一口凉气，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周慕云那张微笑的脸！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这简直荒谬绝伦！
一百二十人！在消息闭塞、官府管控尚且存在的年代，秘密召集一百二十个精通水性的好手？这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泄密风险！
而且耗费数月？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水下作业，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那目标海域的洋流、海床不会记住这一切？
最重要的是，什么样的“浮财”需要动用一百二十人花几个月时间才能沉下去？
这听起来哪里是在沉没财宝箱？这分明是在……建造或者掩埋一个巨大的水下工程！?一个需要庞大人工和漫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周慕云口中的“浮财”，极可能只是一个精心包装的、散发着血腥味的幌子！
他要捞的，恐怕是某种极其危险、或者极其重要、甚至可能根本不属于他“祖辈”、而是某个被遗忘或刻意埋葬之物！
那“一百二十人”下氧的真相，越想越让人觉得恐惧！他们……真的只是去“下氧”了吗？还是……成了“氧”的一部分？！
周慕云将王大海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
他仿佛没看到王大海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和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质疑，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抛出了那枚足以粉碎绝大多数人理智的终极诱惑炮弹：
“王先生，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个道理您肯定懂。
我周某人做事，向来最重信誉，尤其敬重像您这样有真本事、能成大事的朋友。”
他身体微微后仰，气度雍容，竖起一根保养得宜、白皙修长的手指，声音清晰、有力，砸在每一个屏息倾听的人心上：
“这次‘下氧’，只要您点头，从您登船离岸那一刻算起，每一天，我付您——五十块港币！?风雨无阻，直到东西安全起水，任务完成！食宿、船费、设备损耗，全算我的！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怎么样？”
“五十块……一天？！港币？！”
这个数字，如同一个万钧炸雷，其威力，远超周慕云之前所有的话语！
王大海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像失控的船鼓！
五十块港币！一天！
在这个普通渔民顶着烈日狂风、搏命一个星期也未必能攒下二三十块钱的年代！在这个王家倾尽所有、加上上次满船渔获的横财，全部家当加起来可能都凑不齐三百块的破屋里，这价码不可谓不重。
一边，当然是前世“铁板沙”失踪的冰冷警告，是周慕云话语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百二十人”血腥谜团，是深不见底、危机四伏、可能埋葬着无数冤魂的幽暗海底……
另一边，是五十块一天！唾手可得的天文数字！是翻新这间摇摇欲坠的破屋、让爹娘住进敞亮砖房的希望；更是组建真正能抗风浪的船队、带着家人、带着更多信得过的兄弟，真正在这片海上闯出一片天地的梦想基石！
这诱惑，如同海啸掀起的滔天巨浪，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和令人窒息的黄金光芒，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
危险，则像潜伏在浪涛下、名为“铁板沙”的深渊巨口，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幽暗，散发着死亡和诅咒的腥气！
周慕云就这么静静看着王大海纠结的表情，嘴角挂着招牌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缓缓说道：“王先生，我知道这个决定对您来说并不容易。但请您相信，我周某人既然敢开出这样的价码，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确保这次行动的安全。而且，现在讲究的是法制社会了，您想想，有了这笔钱，您和您的家人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好日子，难道这还不值得您冒险一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