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村的早市刚支起半片竹棚，沈昭棠蹲在自家青麦草摊前，指尖着草叶上的晨露。
往常这时候，筐里的草捆早被抢得只剩碎屑，可今儿个日头都爬过了老槐树，竹筐还堆得满满当当，只有几个妇人站在五步开外交头接耳。
"大妹子，你家草卖得太贵啦！"张婶搓着围裙角，朝街对面努了努嘴，"王记粮行的青麦草，一文钱能买两捆！"
沈昭棠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王财主家的粮铺前挤成了团，几个伙计正举着草捆吆喝："正宗青麦草，管饱又养人，买三捆送半筐！"草叶颜色发灰，比她摊前油绿的草秆少了几分生气。
她心里"咯噔"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抠住筐沿。
前世商战里见过太多倾销戏码，可这是头回在古代遇上——王财主摆明了要拿低价冲垮她的生意。
"昭棠姐！"林泽月从街角跑过来，发梢沾着草屑，"我跟了王家的运草车！
他们从西边镇子拉来的根本不是青麦草，是普通麦草染了青颜料！"她喘得厉害，手心里还攥着半根草秆，"你闻，有股子土腥气，正经青麦草该带甜丝丝的露水味。"
沈昭棠捏过那根草秆，凑到鼻端轻嗅。
果然，除了土味还混着点化学染料的刺鼻——前世她做有机食品时，见过不良商家用靛蓝染陈米，这手法倒是一脉相承。
"去把赵先生请来。"她把草秆塞进怀里，目光扫过渐渐散去的人群，"再找李婶、周伯几个老主顾，就说我有要紧事商量。"
林泽月应了一声，转身跑远时带翻了个竹篓，沈昭棠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筐底的玉坠。
温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爬上来，她忽然笑了——王财主以为砸钱就能压垮她，却忘了她有玉坠空间里催熟的草种，更有把"劣势变优势"的脑子。
日头升到头顶时，赵轩抱着一摞账本走进草棚。
他的青衫被汗水浸得发暗，眼底却亮着光："王家这三个月从临县进了五千斤普通麦草，运输单上写的是'饲料'，可到了青岚镇就成了'口粮'。"他翻开账本，指着某行小字，"更妙的是，他们的进价是两文钱一斤，卖一文半——倒贴钱砸市场。"
"所以我们不能跟着降价。"沈昭棠屈指敲了敲桌面，"要让百姓知道，便宜的是毒草，贵的才是宝贝。"她从袖中摸出个陶碗，"我昨儿用玉坠草熬了神仙粥，李婶喝了说比白粥还香。
你去教老主顾们这个方子，就说青麦草得配红枣、桂圆熬足时辰，胡乱煮了会闹肚子。"
赵轩垂眸看那碗粥，米香混着草香在鼻尖打转。
他忽然明白她的打算——不是卖草，是卖"正确食用草"的知识，把青麦草从普通口粮变成"需要技巧的宝贝"。
三日后的早市，沈昭棠的摊位挂起了"暂停售草"的木牌。
她站在凳上，扬着嗓子喊："青麦草不是野草！
得用温水泡三个时辰，加红枣桂圆熬成神仙粥，要是首接煮了吃，保准闹得你半夜跑茅房！"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议论。
李婶举着个陶罐挤出来："我昨儿按昭棠教的法子熬了，我家那口子吃了首夸比肉粥还香！"周伯捋着胡子接话："可不是？
我种了半亩青麦草，按她给的法子浇水，长得比王家的旺多了！"
王财主的粮铺前渐渐冷清下来。
几个买了草的妇人揪着草秆往沈昭棠这儿跑："妹子你瞅瞅，我这草泡了水就掉色，是不是染的？"
沈昭棠早备好了试吃桌。
左边碗里是她的玉坠草熬的粥，绿得透亮，飘着枣香；右边是王记草熬的，颜色发乌，凑近了能闻见股子霉味。
几个大胆的尝了两口，立刻吐着舌头后退："这哪是口粮，跟喂猪的泔水似的！"
王财主的脸涨得像猪肝。
他踹翻了粮铺前的草堆，染了色的草叶扑簌簌落了满地："沈昭棠！
你敢坏我生意——"话没说完就被围上来的百姓打断："退钱！" "赔我家娃的肚子！"
月上柳梢时，沈昭棠坐在灶房里数银钱。
竹筐里的银锭码得整整齐齐，林泽月趴在门槛上啃黄瓜："王家铺子今儿关了门，王财主的小老婆在院里骂街，说要把房子当掉填窟窿呢。"
"别大意。"赵轩从外面进来，手里捏着封牛皮纸信，"方才巡夜的老张说，有个戴斗笠的人往你窗台上塞了这个。"
沈昭棠接过信，指尖刚碰到纸张就顿住了——这纸不是寻常的竹纸，带着细密的纹路，像是用蚕丝混着树皮造的，触感硬挺得像兵器的鞘。
她展开信，上面只写着一行字："你在动别人碗里的饭。"落款是只展翅的黑鹰，羽毛根根分明，像是用狼毫蘸着浓墨画的。
"黑鹰..."她喃喃念着，玉坠在怀里发烫。
赵轩凑过来时，她己经把信收进了木匣最底层，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明儿该去苍龙山看看了，我总觉得这玉坠，和那藏宝图脱不了干系。"
窗外的风掀起窗纸，漏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和那日赵轩在书箱里闻到的陈墨味，竟有几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