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平康坊南曲,一处僻静小院。
右金吾卫兵曹参军杨忠刚从酒宴上回来,满脸酒气,脚步虚浮。
他今日心情极好。
寿王妃在宫中受宠,连带他这个哥哥也得了不少好处,甚至有人暗中暗示,右金吾卫中郎将的位置,或许很快就要换人坐了。
“呵,中郎将算个屁……”
他醉醺醺地推开院门,嘴里嘟囔着:“要坐,就要坐到右相的位置,那才叫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呢!”
屋里暗沉沉一片,道边几点灯光摇曳。
“花蕊小娘子,阿爷我来了,也不出来迎接......”
刚要伸手推门,背就是一记踹心脚!
“砰!”
脑袋撞开房门,他整个人飞进屋里,撞翻了一张矮几,“哗啦啦”几上的茶壶茶杯跳了起来,全都摔了个粉碎。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杨忠艰难起身,转身怒视。
只一眼,脸色瞬间煞白。
“杨兄,好久不见啊。”苏策拎着一根枣木棍,笑眯眯地跨进门,反手把门闩插上。
“苏......苏策,你要干什么?”
杨忠眼珠子乱转,强撑出一副怒容:“别以为镇妖司的人,我就怕你,袭击朝廷命官,按唐律当杖八十!”
“是吗?”
苏策冷哼一声,抢步上前,左手扣住他的后颈,狠狠往地上一掼!
“砰!”
杨忠的脸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鼻血瞬间喷了出来。
“唔!”
他刚要挣扎,后脑勺又被一只靴子踩住,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他的颅骨,“哦?”苏策掂了掂木棍,“意图弑君,按唐律该当何罪?”
“苏兄弟,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杨忠瞳孔一缩,惊得全身发抖。嘴里首是叫嚷道:“我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哪有胆子谋害圣人就是搭上我全家老小性命,也不敢有此念头......”
“老子冤枉你了?”
苏策气极反笑。
接下来的半刻钟里,小院传出了杀猪般的惨叫。苏策专挑他肉厚的地方打......屁股、大腿、后背......
不会要命,但会让这老小子疼得哭爹喊娘。
“哎哟!别打了!”杨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真不知道那几支箭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苏策一棍子抽在他腚上,“要不要听听老子的揣测?”
“您说,您说。”
苏策蹲下身,拍了拍他肿成猪头的脸:“这几支箭本就在计划之中,若不能射杀圣人,林相脱不了嫌疑,杨妃护驾受伤,得到圣人垂爱,计划便己基本成功。”
“若能射杀圣人,你背后的人便趁机而起,计划便是完全成功......”
“没这样的事!”
杨忠浑身一僵,失口大叫道:“计划原就是为了扳倒林相,助杨妃进宫啊,苏兄弟,您这一说真吓死我了!”
苏策不为所动:“告诉我,背后人是谁?”
“朝廷内外,一心想要清除林相势力,为圣人分忧洗尘,还大唐一片朗朗青天的忠贞之士......”
“我去,原来你还是大大的忠臣?”
“不敢,不敢。”
“好吧,我也不逼你说出那‘人’是谁了,反正,就算你有一百个胆子,就算拿全家性命相威胁,你也不会说的,是不是?”
苏策瞧着他:微笑道,“更何况,你觉得自己希望还在,底牌也够足......”
杨忠面如死灰,眼睛却在闪光。
“咱们现在不谈谋害圣人的事了?”苏策冷笑,“咱们来谈谈.....谋害老子的事。”
杨忠的冷汗“唰”地下来了。
苏策一脚将他踢了个滚儿,在他爬起来之前,又一记膝撞顶在他胃部。
“呕......”
杨忠蜷缩在地上,胆汁混着酒水吐了一地。
“这一脚,是为花萼楼的烂计划,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跟老子来阴的。”苏策冷笑,揪住他的头发,猛地提起来,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这一拳,是为寿王妃挨的那一箭。”
“等、等等!”杨忠口齿不清地求饶,“苏大人,舍妹是自己愿意的啊!”
“可她是女人,还是那么美的女人,怎能如此作贱于她呢?”苏策嗤笑,反手一耳光抽过去。
“啪”的一声。
杨忠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抽的......虽说那‘蚀心煞’伤不了老子,但惊吓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此言一出。杨忠彻底崩溃了。
他怎么会知道?
......
苏策翘着二郎腿,坐在全屋唯一完好的胡床上。
“这真是一场误会啊!”杨忠终于支撑不住了,趴在地上,像条丧家之犬,“苏......苏兄弟!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想要什么,您尽管说……”
“行啊!”
苏策点点头:“就算你说的都对,我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我这受伤和被惊吓,却是确凿无疑,所以,你得赔钱!”
“多少,你说。”
“五千两黄金,现银,明晚送到镇妖司后门。”
“五、五千两?!”杨忠差点咬到舌头。
“有问题?”苏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块星纹玉佩,指尖轻轻一弹,“要不,杨兄你再听听这个。”
玉佩亮起微光,随即传出一段清晰的对话:
“中秋亥时初刻,花萼楼上,舍妹将献霓裳羽衣舞于圣人,二十息后,圣人会下场加入舞乐之中,再过十息,会有一只箭矢从远处射来。”
"圣人不会伤到一根头发,舍妹会扑倒圣人,挡下这一支弩箭......"
杨忠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什么时候……”
“哦,你说录音?”苏策笑眯眯地晃了晃玉佩,“镇妖司的小玩意儿,不错吧,连放屁声都能录得清清楚楚呢。”
杨忠彻底在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栽了。
眼前这笑眯眯的少年,郎根本不是什么热血莽夫,简首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我给!我给!”
他哭丧着脸,一叠声道:“可、可一时凑不出这么多……”
“多大的事儿,不就一张欠条吗,知道杨兄是个讲究人,你瞧,这不早就准备好了吗?”苏策从袖中抽出一张早己准备好的纸笔,笑眯眯地递过去。
“依《关市令》?,利息按日三分哦。”
“知道了。”杨忠颤抖着接过笔,心里滴着血,却不得不签下名字。
“按手印。”
苏策贴心地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