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抱着糖画，一边走一边舔得嘴角都是糖渣。春桃在后面举着帕子追：“小姐您慢点吃，这会儿风大，糖渣掉进衣领里可痒人。”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她含糊不清地说，“我这是……酝酿感情。”
“啊？”
“明天庶妹要弹琴，我得养足精神打哈欠。”她眯着眼笑，“你说我该打几个哈欠才能把她的曲子弹跑调？”
春桃掰着手指数：“至少三个，最好五个，最后一个得打到她手抖。”
“不错，有前途。”她拍拍丫鬟的脑袋，“今晚给我炖点梨汤，润润嗓子。”
话音未落，迎面撞上个穿粉衣的丫鬟，差点摔了个趔趄。那丫鬟慌忙行礼：“大小姐恕罪，奴婢是来送帖子的。”
“什么帖子？”
“是二小姐明日设宴，请各位主子赏脸。”
“哟，还挺排场。”她接过帖子展开一看，果然写着“琴艺展示”西个字，“柳氏这是想捧杀我呀。”
春桃撇嘴：“哪止捧杀，怕是要拿琴弦勒死您。”
“那就看谁先睡着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帖子，“回去吧，让厨房多备些瓜子——明儿得多嗑几把才提神。”
第二日一早，云破月特意换了身素净衣裳，连头饰都摘了，就差手里再拿个蒲团，活脱脱一个虔诚听经的小沙弥。
春桃看着首摇头：“您这样太明显了。”
“就是要明显。”她对着铜镜练习打哈欠，“你看，这个角度最自然。”
“奴婢怎么觉得像打嗝呢？”
“闭嘴！”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闹。春桃掀帘一看，原来是沈砚辞又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云破月皱眉。
“说是路过，给您带了盒桂花糕。”春桃忍着笑，“还问您昨儿的糖画吃完没。”
“哼！”她冷哼一声，“告诉他我不在。”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沈砚辞的声音：“云大小姐可在？”
春桃憋着笑应道：“在呢，在呢。”
帘子一掀，沈砚辞走了进来，手里果然端着个食盒。见她一身素衣，愣了一下：“今日这是要去哪儿？”
“去听琴。”她板着脸说，“庶妹要弹《高山流水》。”
“哦？”他放下食盒，“那我也去听听。”
“你去干什么？”她瞪眼，“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听琴的？”
“自然是听琴。”他一本正经，“不过若有人打哈欠，说不定我也跟着打两个。”
“你敢！”她咬牙。
“我为何不敢？”他笑着坐下，“不如我们比比，看谁先睡着？”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春桃在一旁偷笑，赶紧递上茶水：“公子稍坐，奴婢这就去准备出门的事。”
到了正厅，果然己经摆好了席位。云惜月坐在屏风后，一身淡紫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柔弱温婉的笑容。
柳氏坐在主位上，看见云破月进来，微微一笑：“来得正好，快坐。”
“母亲好。”她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位置倒是不偏，就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但周围坐着的都是柳氏的人，一个个正襟危坐，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审案。
春桃低声提醒：“小姐，注意点，这些人眼神都不善。”
“放心。”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会儿他们打哈欠的时候，我就跟着打。”
沈砚辞坐在她旁边，低声笑道：“你这主意倒是新奇。”
“那是。”她得意地扬起下巴，“等着瞧吧。”
不多时，云惜月开始弹琴。琴声悠扬，倒也中规中矩。只是云破月听着听着，就开始揉眼睛。
“困了？”沈砚辞问。
“没有。”她摇头，“就是觉得这曲子……有点催眠。”
“那你别打哈欠。”
“我试试。”她努力绷住表情。
可琴声越弹越绵长，像是要把人拉进梦里似的。她忍不住张开嘴，一个哈欠打了出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前后左右的人都听见。
旁边的柳氏心腹王嬷嬷立刻投来警告的眼神。
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听琴。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哈欠来了，这次更大了些，还带出一点鼻音。
整个大厅里，气氛微妙起来。有人偷偷瞄她，有人低头喝茶，还有人己经开始咳嗽掩饰笑声。
云惜月的手指顿了一下，琴声略显凌乱。
柳氏轻轻咳了一声，目光扫过来：“破月，累了就回房歇息吧。”
“不累。”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曲子……太安静了。”
“安静不好吗？”柳氏问。
“安静是好，可太安静就容易让人犯困。”她眨眨眼，“母亲说是不是？”
柳氏脸色微沉：“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换个人弹。”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摆手，“我是说，这曲子真好听，听得我都想睡觉了。”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云惜月的手指几乎要按错下一个音符。
沈砚辞突然轻笑一声：“确实，这曲子听了让人放松。”
“你也这么觉得？”她惊喜地看着他。
“嗯。”他点头，“尤其是刚才那段，像极了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
“对对对！”她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个感觉。”
两人一唱一和，搞得柳氏面色铁青，却发作不得。
第三个哈欠终于来了，这一下打得震天响，连屏风后的云惜月都停了下来。
“姐姐……”她声音柔弱，“可是我弹得太差了？”
“不是不是。”她摆手，“是你弹得太好了，让我忍不住想睡觉。”
“……”
“真的。”她认真地说，“你要是去宫里给太后娘娘弹琴，保证能把老太后哄睡着。”
这句话说完，全场人都低下了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柳氏终于忍不住开口：“破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她一脸无辜，“我就是实话实说嘛。”
“你……”
“母亲别生气。”她站起身，“我知道我这张嘴毒得很，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说完，她转头看向沈砚辞：“你说是不是？”
“是。”他点头，“她说得很有道理。”
“你们……”柳氏气得手指发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这场尴尬的对峙。
云镇国侯云苍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宾客。
“听说今日有琴艺展示？”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云破月身上，“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听琴。”她笑嘻嘻地说，“顺便看看能不能睡着。”
“你这丫头！”云苍摇头，“就知道胡闹。”
“父亲您不信？”她指着沈砚辞，“他说他也差点睡着。”
沈砚辞微微一笑：“确实如此。”
云苍哈哈大笑：“好啊，看来我女儿说得没错。”
柳氏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云破月悄悄对春桃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