洸府河滩的芦苇丛里杵着半截木桩，刘白龙摸到褪色的"摆渡"二字时，手机自动跳转到1998年10月3日的日历界面。裂屏上蜿蜒的血线组成个箭头，指向河心漂浮的塑料袋——是"玉堂酱园"的旧包装，商标上戴瓜皮帽的小人正在淌血泪。
"夜渡三更，生人借道。"
苍老嗓音惊起白鹭，破斗笠从芦苇荡里缓缓升起。摆渡人撑的柏木船缠满水藻，船头挂着盏锈蚀的马灯，灯罩上粘着张过期的船舶检验合格证。
刘白龙刚摸出鎏金铃铛，船桨突然横在他喉头。摆渡人烂疮遍布的脸凑近嗅了嗅："济宁机械厂家属院的娃娃？你爹当年坐我船时，还赊了二两高粱酒。"船帮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突然渗出黑水，其中一道刻着"刘建国 98.10.3"。
河风卷着腐臭的柴油味。刘白龙踩上船板时，瞥见水下浮着张泡发的全家福——正是他父亲失踪前拍的周岁照，母亲怀里的婴儿襁褓中却裹着只黄鼠狼。
"九八年霜降，机械厂组织秋游。"摆渡人摇橹声像钝刀割肉，"那天天河倒灌，二十八个活人加三具水尸同船......"船底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橹柄上缠的防水布条开始渗血。
生死簿残页在怀里发烫。刘白龙翻开泛黄的纸页，1998年10月3日的记录栏爬满蛆虫状文字："刘建国，阳寿未尽，替河伯童子挡灾。"
船头马灯"啪"地炸裂。摆渡人突然拽着他跳进河心，浑浊的河水竟自动分开条青石小道。刘白龙呛进嘴的河水带着铁锈味，分明是父亲工作服上常年不散的机床油气息。
水下祠堂的牌匾缺了半块，"河"字残部爬满藤壶。摆渡人踹开掉漆的柏木门，供桌上摆着二十九盏长明灯，其中二十八盏浸在血水里，唯独标着刘建国名字的灯盏燃着青火。
"你爹的魂灯烧的是阴寿。"摆渡人指甲抠进灯油，捞出把泡发的喜糖，"机械厂那年献祭给河伯的童男童女，本该是厂长家的双胞胎。"
祠堂梁柱突然震颤，二十九道水草缠的灵位簌簌掉落。刘白龙接住块灵牌，照片上的女童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父亲年轻时的模样。生死簿残页腾空而起，将灵牌上的生辰八字烧成灰烬。
河底传来闷雷般的呜咽。摆渡人突然撕开胸前皮肉，掏出血淋淋的船票："卯时前送到南池公园鬼市，能换你爹七年阳寿。"船票背面用鱼血写着今日日期，乘客姓名处却空着。
刘白龙被浪头掀回岸边时，手里攥着的船票粘着片鱼鳞。手机自动播放起王胖子新发的语音："白龙！你工位抽屉里冒出个铁皮饭盒，里面装着九八年机械厂的劳保手套......哎呦卧槽手套在动！"
洸府河突然涨潮，浪头打翻柏木船。刘白龙看见摆渡人立在倾覆的船底，背后浮现出二十八道透明人影——全都戴着机械厂的安全帽，帽檐滴落的河水泛着柴油的彩虹光。
---
**本章知识点补充**：
- **玉堂酱园**：始创于1714年的济宁老字号，以酱菜、豆腐乳闻名
- **河伯童子**：运河沿岸传说中替河伯收取祭品的精灵，常幻化为孩童模样
- **南池鬼市**：济宁民间传说中的阴阳交界处，每逢节气交替夜现于南池公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