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昌安?!”布占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惊怒交加地望向悬崖对面的密林。这个名字在女真诸部中,拥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建州左卫指挥使,努尔哈赤的祖父,雄踞苏克素护河一带的强豪!
风雪中,数十名身着精良皮甲、背负强弓劲弩的女真武士,簇拥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汉子,出现在悬崖边缘。正是觉昌安!他身边,还跟着一位手持骨杖、气息沉凝的老萨满,眼神深邃地扫视着谷底。
“觉昌安!这几个汉人闯我乌拉部猎场,杀我勇士,还庇护我部叛徒!你建州左卫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布占泰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占据道理。
“哼!”觉昌安冷哼一声,声如洪钟,“布占泰,收起你那套把戏!你乌拉部何时成了黑水萨满的猎犬?追杀几个迷路的明国商队(他点明戚继光等人伪装的身份),需要出动‘鹰鹫死士’和萨满祭司?你当我觉昌安是瞎子吗?”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脸上涂着油彩的萨满,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那几位萨满在觉昌安和他身边老萨满的逼视下,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低声向布占泰说了几句。
布占泰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觉昌安!你休要污蔑!这些人身份可疑,必须带回去审问!这是乌拉部内部事务!”
“内部事务?”觉昌安身边的魁梧青年(其子塔克世)按捺不住,怒声道,“阿穆尔是我建州左卫的姻亲!他爷爷是德高望重的老把头!被你们用邪法害死,如今你们还要斩草除根?布占泰,你真当我建州无人吗?!”塔克世的话,瞬间点燃了建州武士们的怒火,刀剑出鞘声不绝!
悬崖上下,建州与乌拉两部人马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黑水萨满的人则退后一步,冷眼旁观。
冰缝内,戚继光等人压力骤减,但丝毫不敢放松。他快速分析着局势:建州女真与依附黑水萨满的乌拉部显然有矛盾!觉昌安出面保下他们,绝不仅仅是出于道义或姻亲关系,必有深意!是看重他们的“价值”?还是想借此打击乌拉部背后的黑水势力?
“大人,机会!”张铁手低声道,“让他们狗咬狗!我们……”
“不!”戚继光果断摇头,眼神闪烁,“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可以是暂时的桥梁!觉昌安此人雄才大略,他保我们,定有所求!与其困死在这绝地,不如借势破局!赌一把!”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在阿穆尔紧张的注视下,大步走出冰缝,向着悬崖上的觉昌安拱手,用略显生硬但清晰的女真语高声道:
“建州左卫指挥使大人!明国商队护卫统领戚光,多谢大人援手之恩!我等确为风雪所困,误入此地,与乌拉部的冲突实属误会!若大人能保我等平安,并允许我等在贵部领地内休整贸易,我‘商队’必有重谢!并愿将沿途所获珍奇之物,与大人分享!”他刻意强调了“商队”和“珍奇之物”,暗示自己的价值。
悬崖上,觉昌安锐利的目光落在戚继光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片刻,他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戚统领快人快语!我觉昌安最重信义!布占泰,人,我带走了!你若不服,尽管来找我!”他大手一挥,建州武士们立刻放下绳索。
布占泰气得浑身发抖,但在觉昌安绝对的实力和气势压迫下,又忌惮其身边那位深不可测的老萨满,最终只能怨毒地瞪了一眼,不甘地带着手下和萨满们悻悻退去。
京城,豹房密室。
王守仁眉头紧锁,看着鸟爷通过秘密渠道送回的南京急报。无梁殿血战的惨烈、张伟的再次重伤(失血)、那枚诡异的“幽蓝碎片”,以及张伟目前被潘晟“保护性”软禁的困境,都让他忧心如焚。
“南京潘晟……背后是魏国公府(徐达后裔,南京勋贵之首)和清流领袖顾鼎臣(虚构,代表南京旧文官势力)。”张永留守的心腹太监低声汇报,“他们以‘惊扰孝陵’、‘妖术惑众’、‘厂卫横行’为由,正联络京中旧党,准备联名上奏,弹劾‘钦差’(实指张伟)及厂卫,要求彻查南京之事,严惩‘祸首’!谷大用态度摇摆,似乎在观望。”
“好一招借刀杀人!釜底抽薪!”王守仁眼中寒光一闪。旧党不敢首接攻击皇帝,便借南京之事,攻击“钦差”和厂卫,实则是要打击皇帝威信,阻挠新政!若让他们得逞,不仅张伟在江南处境更危,新政也将遭受重创!
“先生,必须反击!陛下安危……”太监焦急道。
“反击?如何反击?”王守仁捻须踱步,“陛下身份不能暴露!南京之事解释不清!强行压服只会激化矛盾,正中旧党下怀!”他目光扫过密报中关于“幽蓝碎片”的描述,又看向密室另一侧——昏迷的影十三枕边,那枚幽光闪烁、裂痕加深的黑色骨牌。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王守仁心中浮现。
“传令!”王守仁猛地转身,语速极快,“第一,立刻以陛下名义下密旨给南京守备谷大用,言明‘钦差’身份尊贵,不容有失,命其务必保证安全,若有差池,唯他是问!同时暗示,陛下己知晓其‘苦衷’,若他此次立场坚定,过往不究,前程可期!”(打一棒给个枣,逼谷大用站队)
“第二,动用我们在都察院的力量,让海瑞的得力御史,立刻上奏弹劾南京知府潘晟‘治理无方,致使妖孽横行,惊扰帝陵,尸位素餐’!同时,让户部清吏司(李算盘)翻旧账,查潘晟在赋税、漕粮上的问题!先把水搅浑,转移视线!”
“第三,也最最重要的一点……”王守仁走到影十三床边,看着那枚幽光闪烁的骨牌,眼神复杂,“准备‘引魂香’和‘金针渡穴’之术!我要尝试唤醒此人!他身上,或许有破局的关键!”
江南,听涛别院。
张伟在密室中盘膝调息,试图压制体内那股因接触幽蓝碎片而愈发肆虐的寒意和虚弱感。李时珍的金针也只能暂时缓解。他摊开手掌,那枚碎片静静躺着,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他尝试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铅盒,寒意稍减,但骨牌在京城传来的微弱“呼唤”感却更清晰了,仿佛在渴求着这碎片。
“陛下,潘知府又派人来‘请安’,并送来请柬,邀您三日后赴魏国公府的‘赏梅宴’。”鸟爷悄声进来汇报,脸色凝重,“说是魏国公徐鹏举(徐达后代)和几位南京名流,想当面聆听‘钦差’教诲,并商讨如何平息城中‘妖言’。”
鸿门宴!张伟瞬间明了。这是要逼他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试探、施压,甚至可能设下陷阱!去,凶险万分;不去,则坐实心虚,给对方攻讦口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孙药痴惊喜的低呼:“醒了!张公公醒了!”
张伟精神一振,立刻起身。密室内,张永经过李时珍和孙药痴的全力救治,终于悠悠转醒,虽然极其虚弱,但神志尚清。
“万……万岁爷……”张永看到张伟,挣扎着想行礼。
“免了!快说,那妖人最后……可曾透露什么?关于关外?关于献祭?”张伟急切地问道。
张永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回忆:“那妖人……魂体溃散前……嘶吼……说……‘黑水……永不干涸……关外……才是……归宿……女真……龙兴……’还……还提到……‘钥匙……不止一枚……’”
钥匙不止一枚?!张伟瞳孔骤缩!难道除了自己那枚骨牌,还有其他的“缚灵之钥”?在关外?在女真萨满手中?
张永带来的信息如同惊雷!再联想到戚继光关外之行、觉昌安的介入……张伟感到一张覆盖整个帝国北方、交织着历史、权谋与超自然力量的大网,正缓缓收紧。
他看着手中幽蓝碎片,又想到三日后的鸿门宴,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他低声对鸟爷吩咐:“去告诉潘晟,魏国公府的‘赏梅宴’,本钦差……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