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轻书生(名叫徐阶)的带领下,张伟(朱寿/朱厚照)如同惊弓之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穿行在京城最复杂、最肮脏的角落。下水道刺鼻的气味,堆积如山的垃圾,以及黑暗中窥视的流浪汉目光,都让张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子落难不如鸡”。
徐阶显然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七拐八绕,最后竟带着张伟钻进了一处废弃的砖窑!窑洞内部空间很大,虽然布满灰尘蛛网,但结构坚固,位置极其隐蔽,入口被坍塌的土堆和茂密的野草遮掩,若非熟人引领,绝难发现。
“朱公子,此地乃家师早年游历京师时,为避祸而偶然发现的秘窟,绝对安全。您暂且在此委屈几日,待风头过去,家师自有安排。”徐阶点亮一盏带来的小油灯,恭敬地说道。他年纪虽轻,但举止沉稳,眼神清澈,颇有大师之风。
张伟环顾这个充满灰尘和霉味的“安全屋”,苦笑着点点头:“有劳徐小哥了。此地甚好,甚好。”总比被东厂抓去凌迟强百倍!
徐阶留下一些清水、干粮和简单的伤药,又仔细交代了附近取水和出窑的安全路径,便匆匆离去,他要赶在宵禁解除前回到王守仁身边。
窑洞内只剩下张伟一人。疲惫、伤痛、饥饿和后怕如同潮水般袭来。他靠着冰冷的窑壁坐下,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掏出怀中那本王守仁给的《论语》注本,翻开,里面果然夹着一张折叠的素笺和一枚小巧的、刻着“知行”二字的木牌。
素笺上是王守仁清峻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和一首看似寻常的咏菊诗。地址是城西一处书铺“墨香斋”。诗的最后两句被圈了出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下面有一行小字注解:“持此牌,诵此句,寻墨香斋周掌柜,可通消息,可求赞助。”
张伟小心翼翼地将素笺和木牌收好。这是他和王守仁之间唯一的联络通道,也是他在这绝境中唯一的希望。
干硬的饼子就着冷水下肚,勉强安抚了抗议的肠胃。张伟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脚踝的扭伤肿得厉害,肩背的擦伤也火辣辣地疼。他笨拙地清洗、上药,疼得龇牙咧嘴,心中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的云南白药和止痛片。
包扎完毕,他靠在窑壁上,毫无睡意。死亡的威胁暂时退去,但巨大的孤独感和对未来的迷茫感却汹涌而来。钱宁生死未卜,芸娘吉凶难料,王守仁也面临暴露风险。刘瑾的阴影如同这废弃砖窑的黑暗,无处不在。
他不能坐以待毙!王守仁在外收集证据需要时间,而他在这个藏身之所,也不能闲着!他需要力量!需要属于自己的、不被刘瑾渗透的力量!可是,他一个“己死”的皇帝,一个在逃的通缉犯,去哪里找力量?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照亮了他的脑海——豹房!
历史上,正德皇帝朱厚照为了摆脱文官束缚,就在皇宫西苑建造了“豹房”,豢养猛兽、招揽奇人异士,将其打造成一个独立于外朝的小天地和私人班底!虽然历史上名声不好,被称为“淫乐之所”,但对他现在而言,这不就是现成的、可以避开刘瑾和文官视线的“秘密基地”和“人才储备库”吗?
说干就干!张伟立刻拿出贴身藏着的炭笔(这是他让钱宁准备的“朱寿”装备之一)和几张粗糙的草纸(徐阶留下的),就着昏黄的油灯,开始奋笔疾书——不是写奏折,而是写一份“豹房特招令”!
他充分发挥了现代HR和产品经理的思维:
1. 定位: 皇家西苑将设立“珍兽奇物研习所”(美其名曰,避免“豹房”恶名)。
2. 目标:搜集天下奇珍异兽(次要),招募身怀绝技、有真才实学但郁郁不得志的匠人、方士、医者、奇人(核心)!重点标注:不限出身,唯才是举!待遇从优,面议!
3. 福利:包吃包住(西苑内),月钱丰厚,表现优异者可获“皇家供奉”身份(画大饼)!工作环境宽松,鼓励创新(瞎搞)!
4. 要求:有拿得出手的“绝活”(能工巧匠、精通算学、懂机关器械、会驯兽、有祖传秘方、甚至口技模仿惟妙惟肖都行!),能通过“面试”(他亲自把关)。
5. 投递方式: 持“绝活”说明或样品,至西华门外“珍兽所筹备处”(临时搭个棚子)登记,等候通知面试(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写完之后,张伟看着这份充满了现代招聘广告气息、夹杂着古代术语的“特招令”,自己都觉得有点不伦不类。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他要的就是一个筛选人才的由头和渠道!把那些被主流排斥的“怪才”、“偏才”都网罗过来!这些人,或许就是未来对抗刘瑾、甚至改变大明的关键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特招令”誊抄了几份,然后拿出王守仁给的素笺和木牌,又写了一张字条,说明自己的意图,请求王守仁想办法,将这份“特招令”以隐秘的方式(比如夹在书籍里、通过墨香斋周掌柜),传递给可靠的人,在西华门外把“摊子”支起来!同时,请王守仁也留意推荐一些品行可靠、有真才实学的人。
做完这一切,天光己经微亮。窑洞外传来鸟雀的鸣叫。张伟将誊抄好的“特招令”和给王守仁的字条仔细收好,心中充满了忐忑和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按照自己的意志,尝试去“布局”,去“建立班底”。虽然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能引来刘瑾的警觉和破坏,但他别无选择!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咸鱼也要扑腾出点浪花!
他靠在窑壁上,疲惫感终于战胜了亢奋。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之际,窑洞入口的杂草处,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伟瞬间惊醒,睡意全无!他猛地抓起身边一根当作拐杖的粗木棍,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入口!
生音越来越近!不像野兽,更像是……人?!
是追兵找到了这里?还是……徐阶去而复返?又或者,是这废弃砖窑原本的主人?流浪汉?
冷汗,再次浸湿了张伟的后背。他握紧了木棍,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杂草被轻轻拨开,一个浑身是血、摇摇晃晃的身影,艰难地钻了进来!当他抬起头,借着窑洞内微弱的天光,张伟看清了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时,忍不住失声惊呼:
“钱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