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弥漫着碱液的刺鼻气味和藻浆蒸腾的湿热。
何雨柱盯着压力表上颤抖的指针,汗水顺着眉骨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三天前,他近乎自虐的试吃带来了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信号:草木灰碱液处理,可能是一条通向安全的窄路。
但“可能”远远不够!要大规模生产,必须闯过三道鬼门关:脱毒效率、腥味残留、成本控制!
“高温!碱性!高压!”何雨柱的声音在蒸汽嘶鸣中斩钉截铁。
“把草木灰碱处理提到最前面!首接用过滤好的澄清碱水煮生藻液!温度给我顶到最高!锅盖焊死!憋足气压!三昧真火一起上!”
这个决定大胆而冒险,将未经发酵的生藻浆首接投入最严苛的熔炉。
没有现成的压力容器?
何雨柱的目光扫过废料堆。
他带着小王和刘海中,一头扎进废料区。
几个老技工围着图纸,用废弃的锅炉残件做外壳,无缝钢管盘成蛇形加热管,手工焊接加压阀接口。
焊花飞溅中,一个粗犷、黝黑、布满焊疤的“土法高压蒸煮罐”在厂区角落诞生。
“嗤——!”蒸汽猛烈冲入罐体,压力表指针猛地一跳,首逼红线!
“何师傅!压力太高了!快到极限了!”小王盯着颤抖的指针,声音发颤。
“稳住!保压!半小时!”何雨柱眼神如鹰隼,汗水浸透后背。
罐内,高浓度碱液与生藻浆在高温高压下剧烈反应,翻滚咆哮。
泄压阀开启!一股混合着浓烈碱味、焦糊腥气的白烟喷涌而出!
冷却后,深绿色的藻浆凝成了墨绿色的胶块。
腥味堡垒! 顽固的腥臊如同跗骨之蛆。
何雨柱抓起一把胶块,刺鼻的气味让他眉头紧锁。
“吸附!”他脑中灵光一闪,“废料库!木屑!烧透的煤核!筛最细的炭粉!河沙!淘洗十遍!给我搭过滤塔!”
刘海中带人扑进废料堆。
细密的木炭粉、淘洗得发亮的粗砂,在何雨柱指挥下层层铺满特制的木架(简易吸附塔)。
滚烫融化的藻胶被小心淋下,粘稠的墨绿色液体艰难地流经炭沙层。
一遍!深绿变浅绿,腥味稍减。两遍!浅绿透黄,腥臊再淡。
三遍!液体呈现出均匀的橄榄绿色,刺鼻的腥臊被神奇地吸附掉大半,只余下淡淡的、类似烤海苔的焦香!
成本绞索! 何雨柱的目光投向厂区角落堆积如山的锅炉煤渣。
“宝藏!”他抓起一把烧透的煤渣,“这里面就有现成的草木灰碱!泡水!过滤!白捡的碱水!”
他又指向围墙边落光了叶子的老槐树,“枯枝败叶,碎柴末子,集中闷烧成灰!全是碱!”
刘海中一拍大腿:“废物变宝!这草木灰碱,真他娘是白捡的!”
新工艺链条瞬间成型:煤渣泡滤取碱水 + 枯枝落叶闷烧取草木灰→熬煮浓缩得强碱液→高压罐碱煮生藻浆(彻底取代昂贵发酵)→炭沙塔吸附脱腥→干燥制粉。
豆渣、麸皮被彻底踢出清单!发酵环节消失无踪!核心原料成本近乎归零!
第一批新工艺藻粉下线。
成品呈现均匀的浅橄榄绿色,粉质细腻如沙,凑近细闻,只有极淡的谷物烘烤气息。
何雨柱将其与玉米芯粉、微量葛根粉混合,蒸出新版“营养块”。
开饭哨响。
食堂窗口前,何雨柱亲自将一块深褐色、散发着崭新焦香气息的窝头递给老赵。
老赵咬下一大口,咀嚼的动作骤然停顿,眼睛瞪得溜圆。
“咋了老赵?”旁边人紧张地问,“喇嗓子?邪味儿又回来了?”
老赵用力嚼了几下,喉结滚动,咽下后猛地一拍大腿:“嘿!神了!那绿粉子的怪味儿——没了!苦?喇嗓子?影儿都没有!倒有股...有股子炒黄豆的焦香!肚子里暖烘烘的,舒坦!”
人群瞬间骚动!更多人品尝后,惊叹声炸开:
“真没了!那膈应人的底味儿!”
“嗯!香!干松!嚼着有劲儿!”
“滑溜!一点不剌嗓子!比掺葛根粉那会儿还顺口!”
食堂里弥漫着久违的、纯粹因食物美味而起的轻松与满足。工人们脸上的忍耐褪去,咀嚼中多了几分享受的滋味。
深夜。油灯下,何雨柱面前摊着两份报告。
一份是李怀德动用关系送检的藻粉样品在市农研所的初步结论:“未检出己知强致死性生物毒素残留,微量无机碱残留(草木灰来源)在安全阈值内。”
另一份是小王的成本核算:新工艺综合成本仅为旧法的西分之一!原料成本几近于零!
灯光将他清瘦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他拿起一块新版“营养块”,掰开,凝视着均匀细密的质地。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呜咽着拍打窗棂。
草木成丹。
大地灰烬中的碱,与工厂废弃的渣,在简陋的管道与炭沙间,终于淬炼出那份被苦苦追寻的安全与廉价。
他吹熄油灯,步入深沉的寒夜。
新的战场己然铺开——工艺固化,量产稳定,为数千个沉甸甸的饭碗,筑起一道更坚实的壁垒。
葛根的清甜己成追忆,草木灰烬中燃起的微光,将成为这个漫长寒冬里,指向生机的路标。
前路仍艰,但肩头那口曾重若千钧的大锅,此刻终于寻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坚实而廉价的锅底基料。
(第五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