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轧钢厂三食堂的烟囱就冒起了青烟。
何雨柱蹲在后门槛上,"哧溜哧溜"嘬着烟屁股,火星子在晨雾里一明一暗。
屋里头马华正跟熬粥的大铁锅较劲,汗珠子顺着腮帮子往下淌。
"师父,这粥咋老糊底子呢?"马华挠着后脑勺,脸上蹭了好几道黑锅灰。
"火候!火候!"何雨柱把烟头往地上一摁,抄起擀面杖就往马华屁股上轻轻一抽。
"米要新米,水要井水,开锅得转文火!你这跟煮猪食似的,白瞎了这好粮食!"
马华缩着脖子,赶紧把灶膛里的柴火往外扒拉。
何雨柱瞅着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儿,心里又气又笑。
这小子虽然愣了点,可那股子实诚劲儿倒是难得。
"师父,您闻闻这回味儿对不?"马华搅着粥锅,胳膊上的腱子肉一鼓一鼓的。
何雨柱凑过去,鼻子抽了抽:"嗯,米香出来了。记住了,熬粥得有心,跟伺候月子似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时间很快来到晌午。
食堂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
刘岚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辫梢上的红头绳一甩一甩的:"柱子!赶紧的!李厂长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何雨柱眉头一皱:"这一天天的,唱的是哪出..."
话音未落,李怀德己经带着两个穿中山装的干部踱了进来。
何雨柱赶紧把围裙往身上一系,顺手抹了把脸:"李厂长,您这是..."
"突击检查!"李怀德背着手,眼睛往西下里扫,活像只找食的老鹞鹰,"部里领导想看看咱们厂的伙食情况。"
何雨柱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冲他来的。
自打他撅了部里的调令,李怀德这半个月没少给他穿小鞋,今儿这是要当众给他难堪呢。
"领、领导好!"马华慌慌张张地站首了身子,手里的粥勺"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何雨柱瞪了他一眼:"慌什么!去把蒸笼打开,让领导们瞅瞅咱们的馒头!"
马华赶紧跑去掀蒸笼,热气"腾"地冒出来,白生生的馒头个个暄得像胖娃娃的脸。
李怀德伸手捏了捏,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何师傅,"一个戴眼镜的干部推了推镜片,"听说你婉拒了部里的调令?"
何雨柱腰板挺得笔首,后脖颈子却冒了层细汗:"领导,厂里八百多号工人等着开饭呢。我这要是撂了挑子..."
"觉悟很高嘛!"眼镜干部打断他,镜片后头的小眼睛闪着精光。
"不过,个人发展也很重要啊。部里的平台,可不是轧钢厂能比的。"
李怀德在旁边帮腔,唾沫星子首飞:"就是!多少人挤破头想去部里呢!你这可倒好,给脸不要脸!"
何雨柱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指节上的老茧蹭得毛巾沙沙响:"领导,我这人手笨,就适合在厂里干点粗活。部里的精细活,怕给您丢人。"
正说着,食堂大门又被推开。
杨厂长皱着眉头走了进来,鞋底上的泥疙瘩在水泥地上留下几个湿印子:"老李,你这..."
"杨厂长!"李怀德赶紧迎上去,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部里领导想看看咱们厂的伙食情况。"
杨厂长扫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师傅的手艺,那是没得说!"
转头对何雨柱说,"柱子,中午给领导们露一手!"
"得嘞!"何雨柱爽快地应着,心里却在盘算——这顿饭,得做得让李怀德挑不出毛病来,还得让领导们吃得舒坦。
中午开饭前,何雨柱亲自掌勺。
大铁勺在锅里翻飞,宫保鸡丁的香气飘得满食堂都是。
马华在旁边打下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看好了!"何雨柱手腕一抖,鸡丁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回锅里。
"川菜讲究'七分火候三分炒'!火大了糊,火小了生!"
领导们吃得赞不绝口。
眼镜干部夹了块鸡丁,在嘴里咂摸了半天:"嗯,地道!比北京饭店的还正宗!"
李怀德脸上挂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何师傅这手艺,不去部里可惜了。在轧钢厂,屈才啊!"
"不可惜!"何雨柱笑呵呵地端上一盘开水白菜,清汤里的菜心跟朵白莲花似的。
"我这手艺啊,就乐意教给厂里的徒弟们!手艺传下去,比什么都强!"
杨厂长趁机接话:"是啊!何师傅带徒弟可上心了。马华,来,给领导们露一手!"
马华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手哆嗦得跟筛糠似的。
何雨柱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拍:"怕什么!照平时练的来!"
马华深吸一口气,抄起铁勺。
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疏,但那一板一眼的架势,倒是有几分何雨柱的影子。
"嗯,不错!"眼镜干部点点头,"何师傅带徒弟有一套啊!这要是在部里,能带出个炊事班来!"
李怀德脸色更难看了,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吃完饭,他把何雨柱拽到食堂后头的小库房:"柱子,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唱对台戏?"
"李厂长,您这话说的..."
何雨柱一脸无辜地搓着手,"我这人就是轴,认准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您说我这手艺,不传给厂里的徒弟,难不成带进棺材里去?"
李怀德冷哼一声,甩手走了,皮鞋跟跺得地面咚咚响。
傍晚下班,何雨柱拎着两条冻带鱼往家走。
路过公用水管子,看见几个老娘们儿正叽叽喳喳地洗衣裳。
他低着头快步走过,省得她们又念叨给贾家送鱼的事儿。
回到家,冉秋叶正在灯下补衣裳,小何晓趴在她膝头,捏着个面人儿玩。
见何雨柱回来,她放下针线:"听说今儿李厂长又找你麻烦了?"
"嗨,他能把我咋的?"何雨柱脱了沾满油星子的外套,"我这手艺在厂里扎了根,他拔不动!"
冉秋叶叹了口气,手指在补丁上:"你这脾气啊,跟头犟驴似的..."
"我这脾气怎么了?"
何雨柱乐呵呵地抱起小何晓,胡子茬蹭得孩子咯咯笑。
"来,儿子,爹教你认字——'人'字怎么写?一撇一捺,站得稳当!做人就得跟这字似的,堂堂正正!"
夜深人静,何雨柱坐在门槛上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暗。
马华抱着铺盖卷来了,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师父,我今晚还住食堂!"
"成!"何雨柱吐了个烟圈,在冷空气里慢慢散开,"明儿个教你切蓑衣黄瓜!那刀工,够你练半年的!"
月光下,师徒俩的影子拉得老长,印在雪地上像两棵并排的小树。
何雨柱知道,这扎根的路还长着呢。
但只要灶火不灭,这手艺就能像院角那棵老槐树似的,年年抽新芽,岁岁发新枝。
(第二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