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容王府的喜房内鎏金烛台便爆了个灯花，炸开的火星子溅在满地红绸上，映得沈清澜腕间蛊毒脉络金芒流转。她盯着案几上那方染毒的喜帕——黑血在素绢上蜿蜒出狼首的獠牙，正对着容璟咳在帕角的血沫，像两头兽在绢帛上撕咬。
"王妃这血，倒是比朱砂还艳。"容璟斜倚在鸳鸯锦被堆里，玄色蟒袍襟口微敞，锁骨处狰狞的旧疤随呼吸起伏。他指尖把玩着银酒壶，壶嘴对准喜帕狼眼处缓缓倾泻，清亮的酒液冲开血痂："上好的二十年梨花白，糟蹋了。"
沈清澜嗅到酒气里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突然劈手夺过酒壶。残酒泼向窗边那盆绿萝，沾了液的叶片瞬间蜷曲发黑，叶脉暴突如中毒者的青筋："王爷试毒用砒霜，也不怕真做了鬼？"她拔下金簪挑开壶盖，内壁银粉遇酒氧化成灰斑，"拿银壶装砒霜酒，您这病弱人设演得不够周全。"
窗外忽有梆子声急响，三长两短。容璟苍白指尖叩了叩雕着饕餮纹的床柱，檀木应声翻转，露出暗格里林立的青釉瓷瓶。他拈起个梅瓶晃了晃，瓶中液体撞击声黏稠得诡异："王妃可知，前三位新娘的合卺酒，都是本王亲手喂的？"
鎏金烛台突然剧烈摇晃，满地红绸的影子如血浪翻涌。沈清澜袖中银针己抵在容璟喉间，针尖沾的喜帕毒血凝成颗幽蓝的珠："王爷若想试，我现成就有一剂良方。"针尖擦过对方突起的喉结，在烛光下拖出毒雾般的尾迹，"西域火蛇毒混漠北狼蛛液，见血封喉，正合您这般黑心肝。"
雕花门轰然洞开，夜风卷着硝烟味扑灭半室红烛。侍卫统领浑身是血跪在门槛外，怀中紧抱的文书滴着黑液："礼部尚书书房暗格......"话未说完便呕出团腥臭的血块。沈清澜眼尖地瞥见文书边角的狼头火漆印——与喜帕血痕的獠牙严丝合缝。
容璟就着她持针的手展开密信，松烟墨字迹被血渍晕染："今送毒妇沈氏，携北境舆图......"后半截被火烧得焦脆，残片飘落在合卺酒杯里，遇酒化出靛蓝色的纹路。沈清澜突然冷笑，针尖挑出片未燃尽的碎瓷："尚书大人书房炸得粉身碎骨，倒是这祖宗赏的贡瓷结实。"
碎瓷在烛光下转过半圈，背面细如发丝的刻痕沾着暗红。沈清澜蘸着毒血涂抹凹痕，凹凸处渐渐显出个残缺的"祭"字——正是沈氏祠堂匾额上被雷劈缺的那一笔！
"王妃好眼力。"容璟突然攥住她手腕，指腹按在蛊毒脉络跳动的穴位，"三更将至，不如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他话音被骤然响起的丧钟截断，远处火光染红半边夜空，焦糊味里混着沈府特制的沉水香。
沈清澜反手将碎瓷片收入袖袋，银针刺破容璟指尖："王爷这戏，要唱到几时？"血珠滚落在喜帕狼首处，竟与毒血泾渭分明，像楚河汉界般对峙，"您这血遇砒霜不变色，是打娘胎里就泡着解毒药长大的？"
更漏声里，容璟低笑震得床帐流苏轻颤。他扯开蟒袍前襟，心口处巴掌大的烫疤狰狞如鬼面："王妃可听过'以毒攻毒'？"疤痕随呼吸起伏，似活物在皮下蠕动，"十二岁那年，本王饮下的鹤顶红，够毒死三头西域象。"
房梁突然传来细微的"咯吱"声，沈清澜腕间金线闪电般射出。刺客尸体轰然坠地，后颈银针尾端泛着蛊毒金斑，腰间令牌狼头缺了左耳。容璟拾起令牌，指腹擦过边缘的瓷粉："王妃这蛊毒养得妙，连叛军的狗都能驯化。"
"不及王爷心毒。"沈清澜扯下半幅床幔裹住染毒的喜帕，金线在帕角绣出个歪斜的狼头，"祠堂的列祖列宗怕是等急了，您这孝子贤孙不打算去哭个丧？"她绣鞋碾碎刺客掉落的瓷瓶，硝石粉混着硫磺在地上铺成六芒星，正是昨夜轿中火药的配比。
五更梆子敲响时，祠堂方向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容璟将染血的碎瓷片按进她掌心，裂纹恰好拼出个"通"字："王妃可要拿稳这投名状，毕竟沈氏祠堂里......"破空而来的箭矢打断话音，箭杆上绑着的半幅茜色裙裾，赫然绣着沈月柔的闺名！
沈清澜指尖抚过裙裾烧焦的边缘，在夹层摸到块硬物——是生母那枚失踪的长命锁，锁芯藏着半片火硝石。容璟的狐裘突然罩住她肩头，血腥气混着药香侵入鼻腔："王妃可知，这锁上的火硝，足够炸平半座皇城？"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祠堂废墟里传出女子凄厉的哀嚎。沈清澜望着冲天而起的烟柱，腕间蛊毒脉络突突跳动——那方向，正是沈月柔囚禁生母乳娘的暗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