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一丁点的愤怒——所有的情绪与欲望，都在“原罪学者”出现的一瞬间失去了他的控制，仅有那疯狂的求知欲在脑海中翻涌转动。

他不自觉就要向眼前的人下跪，宣誓效忠，只要对方愿意分享那直指宇宙根源的知识，剥去那些束缚自身的丝网……等等，丝网？

卡洛斯的意志瞬间清醒过来，转头看去，“原罪学者”不知何时被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的白色蛛丝包裹成了巨大的茧，一个巨大的蜘蛛虚影映照在视线的上方。

见到卡洛斯恢复平常，祂投来了略显焦躁的视线。

“织梦人”，梦界的管理者，智慧之神的使徒！

“原罪学者”被祂暂时困住了！

暂时！

卡洛斯不再犹豫，转瞬之间就远离了原罪学者，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状态，是与那白色虚影融合唯一，还是因为触摸祂获得了种种特异，但现在待在邪神旁边显然是猪都不会去选的决定。

梦界包含了所有可能……他又陷入了那种仿佛超越了一切的状态，无名之神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记忆与知识涌入脑海，让他轻易便掌握了借助梦界独有特性进行空间跳跃的技巧。

眨眼之间，他就出现在了那道光柱之前。

也在同时，门后那流淌着的璀璨金光如同取得了生命一样向他涌来，一双纯粹金色的瞳孔从那之后看了过来，其中跃动着实质性的火焰与光芒，要将卡洛斯直接灼烧成灰，从世界上抹去。

但与此同时，也有嘹亮的鸟鸣响起，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焰从光柱的底层升起，将梦界映照成了一片火海，隔绝了那些金光，那道视线。

……不死鸟。

一个名字在卡洛斯心中闪过，他前进的脚步停滞了一个瞬间，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该继续往前还是果断后退，若是往前，门后便是“光明女神”，他岂不是直接送上门去，而若是后退，难道“织梦人”能挡住“原罪学者”？

思虑纷杂间，他毫不犹豫地撞进了那一片升腾的烈焰之中，温度极高的火焰烧过全身，没有造成痛楚，反而带给了他一种浑身轻松，仿佛卸去了枷锁的感觉。

他头也不回，视线不偏不倚地穿过了那漂浮着无数羽毛的火焰。

他就要穿过这扇门了。

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眼前站着一个人。

黑发，蓝瞳，相貌温婉精致，和此前见到的瑟莉提小姐有那么一些相似，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如果说，后者是不是人，但像人的话，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是人，但已经扭曲成了非人之物”的某种东西。

他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他记得神构之地所有人的姓名，浏览过所有人的记忆，眼前这个家伙，是自己刚刚才离开的那个时代的，某个赫威斯小贵族的独女。

她名为比约妲。

但或许也可以称呼祂——夜之主宰。





第两百三十一章：卡洛斯·奥古斯都（完）


结束了。

卡洛斯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管有多少正神支持他，他也无法再前进一步，不管有多少邪神阻挠他，他也不会再后退了——到此为止，这就是夜之主宰的态度。

难以升起违逆之心，卡洛斯平淡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仅仅是他，就连正在纠缠着的“光耀之主”和不死鸟，“原罪学者”和“织梦人”，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

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罪学者”一瞬间直接挣脱了“织梦人”的束缚，普通人的模样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散发着白色酸液，仿佛要将世界化作恶土的七个虚无空洞。而“织梦人”也没有和祂纠缠，身影立刻消失在了梦界之中。

那一团灼烧着“飞升之门”的火焰中传来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你——”

不死鸟的言语尚未说完，那一层层的金光，一圈圈的火焰就突破了祂的封锁，径直朝着门后的两人而去，而卡洛斯却毫无反应，因为他知道，“光耀之主”此刻的目标已经不是自己了。

在他身前，那外表看上去和小女孩无异的“夜之主宰”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祂没有任何举动，那一团团的光芒和火焰全部没入了身体之中，仿佛撞入水中，只带来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这一瞬间，卡洛斯仿佛透过了一层阻隔，一层“美化”，看到了无数形状可怖的亡灵堆积在一起，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死者在大地上蔓延，看到所有的骸骨齐声发出了凄厉的哀号与号哭……尸体、诅咒、号哭、死亡、迷茫，所有的一切重叠在一起，形成了眼前的“夜之主宰”。

他恍惚了一瞬间，后退了一小步：

“原来如此……你，你原本就不是‘个体’，而是无数灵魂堆积出来的产物，所以要保持人格、人性的存在，就必须采用更为特殊的方法。赫尔墨斯家族历代早夭的人里，有多少是你？神构之地万年来的历史中又有多少人是你……”

他沉默了半晌：

“那个瑟莉提小姐……曾经也是你？但因为什么原因，你，或者她主动脱离……不，割舍了另一方？我看到她的心灵的时候，看到的其实是你？你就是‘先祖之神’口中的那个小偷，外来者、忤逆者、新世界的创造者？”

他语句生疑，语气却很笃定。

但“夜之主宰”没有回答。祂浅蓝色的瞳孔中带着某种让人心生绝望的色彩，仿佛映照出了世界必然的终末，紧接着，看着祂的卡洛斯就感觉到了某样东西的来临。

雾。

稀薄的白雾无边无际，笼罩了整个梦界。

死亡的气息拂面，卡洛斯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飞升之门”。

他并非不想再探究更多奥秘，也并非不想获得被称为“祂”的资格，但既然神明的态度已经明确，苟活总是要比死亡来得好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夜之主宰”的状态似乎也不对劲，既没有去跟“光耀之主”动手，也没有反手背刺正神们，只是单单阻拦了自己成神的脚步，但自己的目的仍然和之前一致。

那就是杀掉“先祖之神”，现在，这个目标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时间的长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毁灭的阴影还有足够的饵料……然而，卡洛斯的脚步突然停顿住了，他站在梦界的边缘，有些呆滞地看着远处。

薄雾升腾，某些事物一点一点地从梦界中消失了。

从第五纪1466年开始，1465年、1464年、1463年……整整四年的时光就这么在他的眼前消失了，就像是行路的人迷失在了雾气之中，再无半点踪迹。

他亲眼见证了末日的降临——而且也见到了凶手。

卡洛斯猛地回身，然而那通天彻地的光柱，连同站在那光柱之后的人影一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紧接着，他听到了某种生物的怒吼声。

“吼————！！！”

那声音带着震慑人心的庞然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