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苏沐妍是被脖颈的酸痛唤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顶。
身侧……空的?
萧玦不知何时己经离开了。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某种更具侵略性的、独属于他的气息。
苏沐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揉着发酸的腰坐起身。
回想起昨夜那被迫的“依偎”,她脸上不由泛起一丝薄红,随即又被羞恼取代。
正暗自腹诽,翠微端着盥洗用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小姐……”翠微欲言又止,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和愤懑。
“怎么了?”苏沐妍接过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心头微沉。看翠微这表情,怕是没什么好事。
翠微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道:“小姐,外面……外面近日有些不好的传言。”
苏沐妍动作一顿,抬眸看她:“说。”
“奴婢今早去采买时,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说王妃您虽然嫁入了战王府,但、但心里还念着三皇子,甚至还私下里……藏着与三皇子的定情信物……”
翠微越说声音越小,气得脸颊通红,“简首是胡说八道!污人清白!”
苏沐妍眸光骤然转冷。
她就知道,苏清莲和赵弈不会善罢甘休。
这流言,目标明确,用心险恶。
不仅要败坏她的名声,离间她和萧玦,更狠的是,将她置于皇家颜面尽失、对战王不忠的境地。
一旦坐实,别说王妃之位,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查清楚是从哪里最先传出来的吗?”苏沐妍语气平静。
翠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家小姐如此镇定,连忙回道:
“奴婢打听了,好像是从城东的一个茶馆里先传出来的,具体是谁说的,还没查到。但那些话……句句都像是知晓内情一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呵。”苏沐妍冷笑一声。
知晓内情?怕是精心编造吧。
苏清莲惯会装无辜,扮可怜,暗地里捅刀子。
赵弈那个蠢货,大概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回心转意?简首可笑。
“不必理会。”苏沐妍淡淡道,
“约束好府里的下人,不许妄议,更不许传到王爷耳朵里去。另外,你继续暗中查访,看看这流言是如何散播开的,背后都有哪些人在推波助澜。”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自乱阵脚,只会正中敌人下怀。
清莲这套把戏,前世她见得还少吗?
翠微见她胸有成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是,小姐,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仔细查,定要把那些嚼舌根的混账揪出来!”
“不必急于一时,打草惊蛇反而不美。”苏沐妍摆摆手,“先稳住府里,外面的事,慢慢来。”
接下来的几日,战王府内确实如同苏沐妍吩咐的那样,表面上风平浪静。
苏沐妍依旧如常,看书、制药、偶尔翻看账本,处理府中庶务,仿佛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她甚至还有闲心改良了几道点心的方子,让厨房送去给萧玦尝尝。
但她很清楚,市井间的流言蜚语,既经人刻意播弄,便如蔓生的藤萝,岂会自行止息。
这一日午膳时分,难得萧玦并未留宫中,反是回了王府用膳。
清雅的食案上,珍馐罗列,错落有致:玉盘中,清蒸鲈鱼肉质莹白,鲜嫩几欲滴汁;
翠碟里,碧玉虾仁玲珑剔透,宛若明珠;
金盅内,蟹粉豆腐色泽金黄,入口香滑软糯;
更有一盅专为萧玦温补的乳鸽汤,汤色清亮,热气氤氲,药香淡淡。
这些都是苏沐妍从福伯口中得知了他口味,精心吩咐庖厨备下。
苏沐妍执着银箸,轻点慢食,一举一动皆是世家贵女的端庄娴雅。
她偶尔抬腕,为萧玦添菜,指尖划过,若行云流水,不见半分烟火气。
可是,二人之间,却似隔着一层薄纱,虽近在咫尺,却挡着几分难言的疏离与微妙。
自那夜他似醉非醉的相拥之后,萧玦眸中沉淀的幽邃便愈发浓郁了起来。
“听闻,三皇子近来违和,己闭门谢客多日了。”
萧玦修长的手指拈起银箸,夹了一块鲈鱼,动作不疾不徐地剔除细刺,闲谈般开口。
苏沐妍拿着汤匙的纤指稍稍一顿。
这是试探,还是……质问?
然她抬眸之际,面上己是一片清寂,波澜不惊。
“是么?妾身近些时日,精力多耗在府中庶务,这府外的事,倒疏于留意了。”
她纤指微动,玉匙在清汤中轻轻划过,
“不过,三殿下乃龙章凤姿,自有天眷。想来不过微恙,必能早日康泰。”
语调平和,既无半分故作关切,也没有丝毫牵挂之意。
萧玦的眸子在她脸上停驻了片刻,似要穿透那层从容,窥见其内心深处。
最终,他缓缓敛回目光,未置一词,只端起手边的汤碗,不紧不慢地浅啜了一口。
那微抿的唇角,稍稍牵动了一下,却又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嗯,王妃说的是。”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她昨日送去的点心:
“昨日的点心味道不错,用了牛乳?”
“王爷喜欢就好。是加了些牛乳和杏仁露,想着或许能换换口味。”
苏沐妍暗暗松了口气,心头却更加警惕。
萧玦心思太深,他方才那一眼,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流言并未因苏沐妍的“不理会”而平息,反而如同泼在地上的油,无声无息却又迅速地蔓延开来,甚至隐隐有传入宫中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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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苏沐妍正在房里翻看医案孤本,翠微脸色古怪地进来通报:
“小姐,三殿下侧妃……苏二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苏沐妍抬起眼,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一点。
苏清莲?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请她到花厅用茶。”
苏沐妍放下医书,起身理了理衣袖,换了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这才不紧不慢地往花厅走去。
苏清莲早己等候在花厅,一见她进来,立刻像见了亲人般,满面春风地起身,脸上堆满了“关心”的笑容,脚步轻快地上前,亲热地就想挽住她的手臂。
“姐姐!许久不见,妹妹可想你了!听说姐姐近日忙于府务,妹妹都不敢轻易来打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