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为什么要救她？
仅仅因为她是皇上赐婚的“未来战王妃”？
她和他之间，除了这道圣旨，再无其他交集。
这份突如其来的“关照”，让她无所适从。
萧玦看着她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心中那点失落又浓了几分。
她怕他？
这个认知让萧玦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
罢了，有些事，急不得。
他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峻淡漠的样子。
“你且好生歇息，府医开了方子，晚些时候会有人送药过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上，补充道：“三日后，便是大婚。”
大婚……
只有三天了。
她就要嫁给眼前这个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男人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他对这门婚事，对自己，究竟是何态度。
“王爷……”她下意识地开口，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萧玦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转身便向外走去。
看着他略显孤首的背影，不知怎的，苏沐妍觉得那背影里似乎藏着几分……萧索？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个权倾朝野、冷硬如铁的战王，也会有萧索的时候？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
感激、害怕、困惑、还有某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混乱。
就在萧玦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框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苏沐妍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说什么？
质问她的疏离？还是警告她安分守己？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
就在她以为他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时，他却缓缓转过身。
动作很慢，很轻，然后，他回过头。
目光穿过半掩的鲛绡帐幔，落在床榻上那抹纤弱的身影上。
西目相对。
苏沐妍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幽暗，有怜惜，有探究，有隐忍，还有一丝……她不敢确定的，温柔？
仅仅是一眼，却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苏沐妍感觉自己像是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只能怔怔地望着他，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觉得那一眼，沉重得几乎要将她溺毙。
良久，萧玦才缓缓移开目光，薄唇轻启，“好好休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决绝地迈出门槛。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脚步声远了，最终消融在无边的寂静里。
屋子彻底空下来。
静得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跳的回音，一声声，沉闷又固执。
还有那细微得近乎不存在的呼吸声，在空旷中被无限放大，提醒着她方才经历的一切并非南柯一梦。
苏沐妍还坐在榻上。
她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帐幔的流苏上。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可萧玦离去前那最后的回望，却像一道滚烫的烙印，不偏不倚，正好烫在了她心尖上最敏感的那处。
那双幽深的眼瞳里，翻涌的究竟是什么？
冷漠？不像。
审视？或许有，但绝非全部。
怜悯？更不可能，战王萧玦何曾对人施舍过这种东西。
苏沐妍努力回想，试图捕捉那瞬间即逝的情绪碎片。
那目光似乎没有她预想中的厌恶，也没有审视货品般的冰冷。
反而……带着一种让她极其陌生的复杂。
探究是有的，隐忍也是有的，甚至还有一丝……她几乎不敢去想，却又无法忽略的……类似于温柔的东西？
荒谬！
苏沐妍在心底自嘲。
她一定是坏了脑子，才会从那个男人眼中看到温柔。
前世今生，她对他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可怕”二字上。
可那一眼，偏偏就这样撞进她心里，搅得她心神不宁。
三天……
大婚只剩三天。
她指尖下意识地蜷曲，用力攥紧了身下柔软却冰凉的锦被，感觉到掌心传来布料细腻的纹路。
仅仅三天之后。
她便要舍弃苏家嫡女的身份，踏入这座象征着权势与铁血的战王府。
成为那个男人的妻。
一个她完全看不透，却又莫名牵动她心绪的男人。
一个前世几乎毫无交集，今生却在她重生伊始便强势介入她命运的男人。
这算什么？
苏沐妍有点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胸口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沉稳得有些异常，不再是方才面对他时的慌乱急促。
可那沉稳之下，却又带着隐隐的躁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意识的最深处，正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提醒她眼下的一切并非虚幻泡影。
这不是梦，这是她的新生。
是她用前世的惨痛、家族的覆灭、自身的凌辱换来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也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迷雾重重的将来。
嫁给萧玦，至少暂时摆脱了赵弈和苏清莲那边的首接算计。
至于战王府是不是龙潭虎穴……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好过前世那般束手待毙。
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竹叶的簌簌轻响，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风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凉意，悄悄潜入屋内，驱散了些许沉闷。
苏沐妍慢慢阖上眼。
她试图将纷乱的思绪，连同那窗外的天光与声响，一并隔绝在外，给自己营造一个相对平静的空间。
她需要冷静，她必须冷静。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