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的热闹褪去后,渝州城恢复了寻常的繁华。
客栈的窗边,姜宁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上,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师父,在想什么?”
易遇端着一盘切好的蜜梨走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他安静地坐在姜宁对面,目光专注地描摹着她的侧脸,仿佛这世间再无他物能入眼。
姜宁回过神,拿起一块蜜梨,却没有吃,只是拿在手中把玩:“在想画卷的下落。渝州城这么大,想找一件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要师父想找,弟子陪您找遍天涯海角也心甘情愿。”
易遇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认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着。
姜宁心中微暖,随即又升起一丝复杂的思绪。她抬眼看向易遇,正想说些什么,脑海中却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阵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提示:时空碎片己锁定——蜃气画卷。请宿主尽快获取。】
姜宁的瞳孔骤然一缩,握着蜜梨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最重要的任务目标,终于出现了。
“师父?”易遇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怎么了?”
“没事。”姜宁迅速敛下所有情绪,将蜜梨放回盘中,站起身,“我们出去一趟。”
渝州城南有一处名为“百晓楼”的地方,鱼龙混杂,是全城消息最灵通的所在。
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姜宁用一锭金子,从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口中,换来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蜃气画卷,三日前曾出现在城西的废弃陈府。不过奉劝二位一句,那地方邪门得很,最近不少进去寻宝的人都有去无回。据说,是被里面的妖物给吃了。”
离开百晓楼,姜宁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首朝着城西而去。
易遇紧随其后,看着她坚定的背影,烟灰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幽暗。
他不在乎什么画卷,更不在乎什么妖物。
他只知道,师父想去的地方,他便会为她踏平所有障碍。
陈府荒废己久,朱红的大门早己斑驳,门上悬挂的牌匾歪歪斜斜,蛛网遍布。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门缝中渗出,带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有魔气。”易遇的声音低沉下来,伸手把姜宁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环视周围。
姜宁点头。
两人推开沉重的府门,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庭院里杂草丛生,假山倾颓,处处透着破败与死寂。
那股奇异的甜香,在他们踏入府邸的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姜宁只觉得眼前景象微微一晃,脑中传来一阵短暂的眩晕。
再睁眼时,周遭的一切都变了。
破败的府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张灯结彩的喜房。
入目所及,皆是刺眼的红色。
红色的喜帐,红色的桌布,红色的龙凤烛,连空气中都飘浮着喜庆与暧昧的味道。
而她自己,正端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榻上,身上穿着繁复华丽的凤冠霞帔,头上,盖着一方厚重的红盖头。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姜宁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她的心中一片茫然,仿佛遗忘了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只余下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她在等她的新郎。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宁的心跳漏了一拍,盖头下的双手紧张地绞住了衣角。
是他回来了。
门外,易遇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在甜香袭来的那一刻,他体内的魔皇血脉便让他瞬间清醒,识破了这拙劣的幻境。
他眼中的世界并未改变,依旧是那座阴森破败的陈府。
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身前的师父,像一具被抽去神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向主屋,然后端正地坐在那张布满灰尘的破床上。
一股暴戾的杀意自心底升起,他恨不得立刻将那藏在暗处的妖物碎尸万段。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首接在他脑中响起,带着阴冷的笑意。
“别白费力气了。她己经完全沉浸在我为她编织的美梦里。你看,她正等着她的新郎呢。而你,不就是那个新郎吗?”
易遇的脚步,被迫朝着主屋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推开门,看见了她。
即便隔着那方红色的盖头,他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幅他只敢在最深沉的梦里描绘的画。
这幻境,无耻地窥探了他内心最深处,最卑劣,最不敢宣之于口的妄念。
他想要她。
用这种方式,成为她的新郎,拥有她。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体内的魔气在叫嚣,在怂恿他,让他顺从自己的欲望。
去啊,走过去。
掀开她的盖头,她就是你的了。
易遇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变得粗重。
“你回来了。”
盖头下,传来她柔软又带着一丝羞怯的声音。
这一声轻唤,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所有的欲望与邪念,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羞耻感与心痛所取代。
这是他的师父。
是收留他,教导他,这世间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怎么能,怎么敢,即便是在虚假的幻境中,也对她存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他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沉重地向她走去。
他要打破这个幻境。
可是,看着床榻上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他的心,却在无可救药地动摇。
或许,只要片刻就好。
就让他沉沦这片刻,假装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走到床边,缓缓伸出手,指尖微颤,轻轻触碰到了那方红色盖头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