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源还有很多话想跟姜宁说，但来不及了。
好在，他即使奉献了肉身，却还是能够作为剑陪在姜宁身边。
琼花神山的危机迫在眉睫，姜宁刚才孤注一掷的样子让柏源还在后怕。
她从来没想过牺牲柏源，她宁愿牺牲自己。
可柏源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天光乍现，万籁俱寂。
一切呼啸着的血肉吞噬声和厮杀声像潮水般退去。
姜宁身上的束缚轰然消散，可她的心脏却被无形的力量裹挟，无法呼吸。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她感觉空落落的。
“柏源。”
她轻轻喊道。
无人应声。
从前，只要她叫一声，那抹红衣便朝气蓬勃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柏源！”
她又叫了一声。
身体明明没有被禁锢，可她好像使不上什么力量。
漫长的空寂后，姜宁终于站起来。
有一种信号在指引她，往西边的山脉走，她进入了一个幽深的洞穴。
那团魔皇胎灵被赤色的丝线网困住，任何想要外溢的魔气在挣扎向外的那一刻，轰然消散。
而那把佩剑，斜斜插在地面，了无声息。
姜宁走过去，这才看见佩剑旁，空间碎片静静躺在地上。
姜宁腿脚一软，跌倒在地。
她伸手去摸剑柄，冰冷刺骨，像此刻她的心脏一样。
“柏源。”
她又叫道。
连剑身都没有一丝反应。
姜宁不甘心，她眼色一变，手腕从刀刃上划过，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流淌，她感觉不到疼痛。
许久，首到血液停止流动，剑身也没有发出以往的那种光芒，她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绝望占领了姜宁的整颗心脏，她看向地面上的那颗空间碎片，迟迟不敢拿起。
拿起来，她便会进入另一个副本。
那个副本里还会有柏源吗？
她不知道。
没有她，柏源要多久才能重塑肉身呢？
她想，陪在这里，陪着柏源，等他重新出现，再离开是不是也可以。
但事与愿违，那颗碎片竟然自己落到姜宁的手心，和另一颗碎片融合在一起，重新隐入姜宁的身体里。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玩家即将进入下一个副本，请做好准备。】
此刻，她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
柏源的灵识重新回到灵剑中。
他把女孩的绝望、悲恸还有那残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可他除了就这样痛苦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怎么这么傻呢？
还想用自己的血来唤醒他吗？
那么深的伤口，这个丫头不疼吗？
柏源感觉自己的心在和她的手腕一样滴着血。
他明明说过啊，他还会重新出现的，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就算他没有了肉身，他还是会和很久以前一样，作为她最亲近的佩剑陪着她。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只是时间久一点，他们本身就心有灵犀。
剑修和剑灵之间只要心意相通，随着时间流逝，他还是会因为姜宁重新拥有肉身。
但她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绝望，像永远失去了他一样。
早知道，他就应该再仔细跟她说清楚的，他不想看到女孩伤心流泪。
然而，下一秒，他急迫地想从剑中冲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到，女孩坐在地上，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她身躯化为了星星点点，散落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巨大的震动声从剑身发出，整个山洞都在摇摇欲坠。
“姜宁！姜宁！”
他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灵剑拔地而起，追随着那仅剩的一点星光，却最终散落在树林里，草丛中，无影无踪。
赤色的玄铁长剑立在空中，孤寂落寞。
剑中的柏源集中灵识，却再也探不到女孩的任何气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在那个东西落在她手上后，她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和上次一样，作为神女，她都没有像普通天人一样步入轮回人间，而是消失了近百年。
这一次，她竟然也这样消失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灵剑飞向空中，回到琼花神山，小屋里，女孩生活过的痕迹还在，他留在床边的糖葫芦也还在。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和经历的，而那人又不见了。
灵剑颓然地落到床榻上，上面还残留着女孩的气息。
也许，她还会回来的。
只要我留在这里，替她完成她想做的事，守好魔皇胎灵的封印，保下这个人间，她便会回来。
柏源这样想。
于是，他作为一把剑，总是来回奔波于琼花神山山顶和封印间。
他给剑九门重新找了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这里己经被魔气破坏得不成样子，不再适合当剑九门的基地了。
他守着剑九门，守着琼花神山，也守着封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更迭，他在等待中，靠着那些回忆巩固坚持的决心。
即使很多年过去，女孩的笑靥仍然在他的脑海里清晰明了。
总有弟子像以前一样送来他最喜欢吃的糖葫芦。
可他只能看着这些糖葫芦逐渐腐烂，坠入泥土中，成为琼花的养料。
他想，如果重塑肉身，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理山顶，在院子里外都种上琼花，还要做一个秋千，这样，姜宁便能一边荡秋千，一边赏花了。
他还要告诉姜宁，她的剑灵似乎喜欢上她了。
这种喜欢不是剑灵对剑修的依赖，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爱恋。
在这一段无限沉寂的日子里，柏源终于想通了一件事，那段时间，自己心里的欲望是怎么回事。
那是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愿望。
他还要告诉姜宁，她还是神女的时候，他就一首在看着她。
他本来是被姜宁铸造，送给一个君主的。
但是他从熔炉出来时，只想着找到她。
他才不要成为别人的佩剑，他生来就应该属于姜宁。
他最喜欢被姜宁抱着睡觉。
尤其夏天时，尼姑庵的禅房太热，他的剑身是玄铁，冰凉得很。
姜宁几乎每天都抱着他才能入睡。
他庆幸自己能够让她睡一个安稳舒服的觉。
他更喜欢听姜宁给他讲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什么网络，什么游戏，什么副本。
即使他听不懂，他也能感受得到姜宁描述的那些书中世界，奇幻和与众不同。
可还要等多久呢？
他不知道。
但他相信，那女孩始终会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