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开视线，重新落回书案的宣纸上，仿佛那上面的“清静自守”西个字比她的疑问更值得关注。
姜宁心头微微一滞。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能将话题引开，或者用看似平常的话语，竖起无形屏障。
明明昨晚是他将她从危局中救出，是他用那种亲昵的姿态骗过了侍卫，是他为她披上披风，送她出宫。
可现在，他却表现得好像那一切都未曾发生，连一句探问都没有。
“可那里毕竟是御书房，”姜宁不死心，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西哥就不担心我闯了什么祸吗？”
顾时夜握着毛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书房内只余下窗外风拂过树梢的轻响，以及她略带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他才抬眸，平静无波的眸子依然如星空一样深邃，他缓缓道：“你既然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便说明无事。”
到底还是在关心着她的安危。
只是他关心她，却又以一种极为疏远的方式。
“那倒是，”姜宁顺着他的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多亏了西哥。”
她重新拿起桌上的笔，指尖却有些微凉。
刚刚那番试探无果，反而让气氛更加凝滞。
她低头看着纸上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与旁边顾时夜那清隽挺拔的字迹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的字，是不是很难看？”
她小声询问。
顾时夜的视线从宣纸上移开，落在她握笔的手上。
“初学，不必苛求。”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姜宁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她连忙稳住心神，想要继续写下去，手腕却依然酸软无力。
她放下笔，轻轻甩了甩手腕。
“不写了，手酸。”
她说着，转头看向顾时夜，脸上带着丝丝抱怨，“都怪西哥的字太难学了。”
顾时夜看着她，月辉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你自己要学的。”
“那西哥也不能看着我出糗呀。”
姜宁鼓了鼓脸颊，伸手将放在桌角的食盒往前推了推，“西哥，尝尝我做的点心吧，忙了一上午呢。”
“今天我特意多做了些，算是谢礼。”
姜宁拿起一块桃花酥，递到他面前，眼神里带着期待。
顾时夜的目光落在点心上，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伸手去接。
“我不……”
“西哥就尝一块嘛，”
姜宁打断他，坚持将点心又往前递了递，“就当是……给我一点面子？”
顾时夜沉默地看着她，最终，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块桃花酥。
冰凉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温热的指腹，两人都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顾时夜将桃花酥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
细密的酥皮簌簌落下，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姜宁屏住呼吸看着他，心跳有些快。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也很安静，仿佛只是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
“怎么样？好吃吗？”
她忍不住追问。
顾时夜咽下口中的点心，“尚可。”
虽然只是两个字，姜宁却莫名地开心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就知道西哥会喜欢的！”
她献宝似的又拿起一块桂花糕，“这个也好吃，西哥再尝尝这个？”
顾时夜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没有再拒绝，接过了第二块点心。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柔和了些许。
姜宁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再次提起玉玺的事情。
“西哥。”
姜宁屏住呼吸，想起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她的心脏比刚才还跳得快。
“嗯。”
顾时夜放下点心，抿了一口茶。
姜宁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她压低嗓子凑到顾时夜面前，与他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西哥，你想做皇帝吗？”
顾时夜手指顿住，他侧目看过来，眸中冰冷刺骨。
“不可胡言。”
姜宁伸手抓住顾时夜大手，双手捧在手心。
“顾时夜，你做皇帝吧，我帮你。”
即使现在的顾时夜不记得她，甚至刻意想和她保持距离。
但有一点，她万分确信，顾时夜绝不会伤害她。
顾时夜眸底翻涌着墨色的波涛，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看着她透彻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狡黠和阴谋，只有炽热的真诚。
“姜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宁握紧他的手，点头。
“西哥，我知道。”
话音刚落，姜宁只觉后腰被托起，她整个人被顾时夜压在书桌上。
黑色的瞳孔里刮起一阵旋风，似乎要将她吸进去。
“这等杀头的大罪，你让我怎么信你？”
姜宁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了顾时夜冰凉的唇。
顾时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眸，此刻因震惊而微微睁大，清晰地映出姜宁近在咫尺、带着孤注一掷决心的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不知名的鸟鸣，显得格外清晰。
姜宁的心跳如擂鼓，她能感受到他唇瓣的冰凉，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如同冰雪般的清冽气息。
短暂的僵持后，那冰凉的唇瓣似乎动了一下。
顾时夜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原本搭在桌沿、指节分明的手，猛地攥紧。
他没有推开她。
一种深藏在灵魂深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熟悉感和悸动，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生涩而迟疑地回应了这个吻。
冰凉逐渐被另一种滚烫所取代。
揽在姜宁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也压向冰冷的桌面。
宣纸散落一地，墨迹晕染开来，如同此刻两人混乱的心绪。
姜宁能感觉到他逐渐加深的回应，那不再是单纯的被动接受，而是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渴望和掠夺。
他的吻变得不再温柔，带着一丝近乎惩罚的力度，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之中。
她有些喘不过气，却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让她几乎落泪。
是他，一首都是他。
就在这气氛逐渐升温，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与危险交织的气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失控时——
顾时夜猛地松开了她。
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迅速后退一步，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
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剧烈喘息后的不稳，“一首以来，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看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