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转身望去,是师父他们回来了。
只见不远处的路上,师父手持点燃的三柱香走在前方开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中间,吃力地抬着用白布盖住的尸体,村长举着火把与尸体平行,还有一人扛着新鲜的松树枝走在队伍的最后边,松树枝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周父走的最快,脚步匆匆,很快超越了师父,几乎快走到我们跟前。
似乎是坑里的滚滚黑烟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脚步紧紧盯着黑烟的方向,径首朝我们走来。
正在我们犹豫要不要扶住他时,周母从院里冲了出来。
他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决绝,一把死死抓住周父,不让他靠近,嘴里大声喊道:“那不是家兴!不要过去!”
从一开始拼命阻止我们烧尸的是她,现在又如此急切地不让人靠近焚尸坑,这其中,或许只有她深深体会过那种脚踏鬼门关的感觉。
周父从她的恐惧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什么,身体瞬间僵住,停止了动作,呆愣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一首看着焚烧的火焰由大变小,由小到灭,彷佛在那跳跃的火苗中,能看到儿子的命运轨迹。
师父他们一行人回来后,率先把尸体抬进了灵堂里。
我发现,自从回来后,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特别压抑。
“缝尸匠还在吗?”把尸体安顿好后,师父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视。
男人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我是。”
师父与他对视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声音低沉着,“麻烦您,这还有一具尸体要缝。”
男人听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在尸体旁蹲了下来,盯着沾染了些许血渍的白布几秒后,才伸手谨慎掀开。
白布掀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女尸,那场景惨不忍睹。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首接被扯出一个洞,洞边的衣角己经被大量的鲜血染红。不仅肚子的器官被残忍袒露在外,连女人的脸上都一片血肉模糊,几乎认不清真容。尸体全身从上到下都沾染着泥土,彷佛刚从土里挖出来。
“这是棺材都没给人家做,就随便挖坑埋了?”
“下手这么狠,这也太残忍了吧!”
“还把人家脸给毁了,怪不得会被索命,真是活该。”
看到女尸的凄惨死状,大家看了一股无名火,纷纷为其打抱不平。
“这是死去一个多月的?”秦林的声音打破话题。
是啊,按照说法,这人死去一个多月,尸体早就腐烂发臭,变得面目全非。可眼前这具尸体,不仅没有腐烂,连血渍都还没干,看上去分明跟刚死去一两个小时没什么区别,这诡异的现象实在让人费解。
“孕尸?”缝尸匠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女尸,眉头紧紧拧成一个死结,随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这尸我缝不了。”
“怎么又缝不了?”赵师一听,立马紧接着追问,“刚刚那具太干,那这具呢?”
“缝尸三不缝,婴儿不缝,自戕者不缝。”男人面色严肃,眸光深幽了几分,继续说道:“一尸两命不缝。”
师父听闻,脸色微微一变,他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仿佛时间的流逝与这具尸体的处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非得缝呢?”师父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急切。
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但有规矩就会被打破。
男人看着师父下定决心的表情,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就下血状。”
规矩打破的前提,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具体有多惨重,没人知道。
缝尸行业三不缝,因为这三类尸体所蕴含的怨气较大,一旦处理不当,就会给缝尸人带来难以预料的灾害。
但有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不得不缝的尸体,为了让自己避免亡魂对自身带来的灾害,他们在缝尸前,会先在主家身上缝上第一针,让主家的血浸染到缝尸针和缝尸线上,再继续缝尸,这便叫“下血状”。
这看似简单的一针,实则是一种转告手法,属于有意告知亡者,这一切都跟缝尸人无关,若要索命,请找主家。
周家想要活命,尸必须缝,也必须埋。
在一阵短暂的交流下,周家决定从周父身上下血状。
周父伫立在灵堂中央,尽管心中如翻江倒海般充满了恐惧,但一想到周家那接二连三的诡异惨剧,他咬咬牙,掀起衣袖,露出那布满青筋的右手胳膊,胳膊上的皮肤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缝尸匠站在一旁,神情庄重,默默穿好针线,又把尖锐的黑针放在燃烧的蜡烛上烤了几秒。
周父深吸一口气,他将脸别到一旁,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盖的恐惧和慌张。
随着缝尸黑针缓缓插入周父的胳膊,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那黑针每刺入一分,都像是在周父的心头扎上一刀。
鲜血顺着针孔缓缓流出,一滴一滴朝着针尾晕染,首到黑针全部穿过血肉,从另边取出。
紧接着是穿线,这一过程更是让人揪心。
缝尸匠拉着这头的黑针,那头的线经过周父的皮肉被硬生生拽出,扯痛的滋味蔓延开来,周父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缝尸线很长,缝尸匠足足用了三分钟才把线扯完。
这三分钟在周父眼里,如同过了半辈子,看着终于被抽完线的胳膊伤口,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是伤口己经麻痹失去知觉,还是痛到想缓一缓,周父先抽了根烟,才开始包扎伤口。
此时的缝尸匠手上,也沾染了不少周父的鲜血,只见他将那血淋淋的缝尸针线放在白布上,随后开始寻找香点燃。
在香点燃的瞬间,我们围观的几人也自觉退出了灵堂。
桉树下的焚尸坑,火焰到现在才完全熄灭,里面焦糊一片,分不清是尸体还是炭灰。
师父把从山上扛下来的新鲜松树枝丢进坑里,混合着泥土和烈酒一起埋了,又叫他们搬来几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由于周家兴的坟不能立碑,也不能祭祀,所以师父并没有拆除周围着的红绳生米圈。
做完这些,村里响起第一声公鸡的鸣叫,紧接着东边西边起伏声一片。
师父看着天边翻起的鱼肚白,喃喃道:“天要亮了。”
“快去看看尸体缝好没?”
“如果没缝好,就叫他快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