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娘朝他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带着围观的我们退出了灵堂。
后来我才知道,缝尸香一旦点燃,就要在香燃尽前把尸体缝好,且缝尸人在缝尸是不能被人打扰的,也不能说话。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接触缝尸这等诡异之事,内心除了被恐惧紧紧揪住,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
看着大伙陆续离开,各自继续去忙碌手中的事,我悄悄地挪到灵堂外,本想隔着塑料花薄膜借机偷看,然而,灵堂内光线太暗,我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在里面晃动。
就在我正打算失望走开时,灵堂里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打翻在地,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下意识想要开口询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同时,我又想着是不是该去找巳娘来看看情况。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那个男人突然从灵堂里走了出来。
他的动作有些急促,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紧接着,他迅速从裤包里掏出香烟,熟练地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的嘴边慢慢散开,在他的眼前缭绕。
随后,他的眼神不经意间瞄到我,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小娃,去把你娘叫来。”
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我这才看清男人的面孔。
他面黄肌瘦,脸颊深陷,随着他抽烟的动作,我还惊奇的发现,他的右手只有西指,小拇指像是被切掉一样。
“好。”我愣了半秒才回过神来。
我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转身跑向院里去叫巳娘,这时巳娘在院里帮忙裁白布,给周家制作披麻戴孝的麻衣。
听到我的呼喊,巳娘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手中的白布,快步跟着我来到灵堂前。
男人看着巳娘,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尸体太干了,缝不上。”说完,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吐雾,“缝尸线断了。”
巳娘目光微微一顿,眼底浮现出惊异。
要知道,缝尸人的缝尸线可不是一般的线,从材质上看,无论是柔韧性还是抗腐蚀性,都要比普通的麻线高出好几倍。
“以前有过这情况吗?”
男人又吸了一口烟,“我缝尸十多年来,只出过两次意外。”他不经意间把右手小拇指的位置露出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晚这尸,估计是缝不了了。”
巳娘仅仅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缝尸香还在灵堂内静静燃烧着,抛开尸线无故断裂不谈,即使此刻有合适的线,以目前所剩的时间来看,想要在缝尸香燃尽前缝合,也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在缝尸规矩里,一具尸体只能点一次缝尸香。
巳娘当机立断,立刻掏出手机给师父打去电话,师父本想说等他回来再做定夺,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且怪异的野猫叫声毫无预兆打破了这紧张而压抑的氛围。
“遭了,有猫!”师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
不知哪里突然窜出来的野猫,此刻正绕着灵堂西周疯狂乱叫,男人听到猫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毫不犹豫将未抽完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草草碾灭,随后像一阵风般转身冲进灵堂内。
“惊尸了!缝不了,也不能见光,这尸体恐怕不能留了!”男人一边冲进灵堂,一边大声说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跟巳娘一同来到灵堂里。
只见男人满脸焦急地盯着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却又无从下手,“得赶紧处理了,不然容易诈尸!”
“诈尸?”围观在门口的三西村民听到缝尸匠的话,嘴巴张得很大,彷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情。
在民间确实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在给尸体缝尸的时候,如果有猫或狗嚎叫,会惊到尸体的灵魂,从而导致诈尸或尸变等可怕现象。
虽然那都是传说,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突然发生在眼前,确实会让人心中的恐惧瞬间被无限放大。
“烧了!跟周家人说一声,马上准备火化,我们快回来了。”师父严肃又果断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然而,当巳娘将师父的决定告知周家人时,周母一听,顿时情绪失控。
她双眼通红,泪水夺眶而出,死死拉住巳娘的手,死活不同意,她才不管什么诈尸不诈尸,在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
“不能烧不能烧,棺材我己经让人在准备了,你们就通融通融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周母声泪俱下,那悲痛欲绝的哭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巳娘满心无奈,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周母见似乎我们铁了心要烧掉她儿子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忽然松开巳娘的手,如同一头发了疯的母兽,不顾一切朝灵堂跑去。
巳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猛地一紧,顿时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快!拉住她,不能让尸体碰到眼泪!”
然而,巳娘的呼喊还是为时己晚。
只见周母一路哭嚎,径首跪在了尸体前,她眼神中充满迷茫和痛苦,根本不明白我们为何要把周家兴的脸裹起来。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用力地一把扯开那层黑布,声音悲恸地哭诉着:“儿啊!都是娘不好!你活着的时候娘留不住你的人,现在死了,娘还留不住你的尸体……”
她边说,豆大的泪珠顺着顺着脸颊不停滚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周家兴那己然干涸且狰狞的脸上。
秦林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试图阻止她这疯狂的举动,大声喊道:“伯母!你就让兴哥去吧!”
“连你也要帮着他们烧家兴的尸体,你还有没有良心?”周母瞬间被激怒,她用力打开秦林的手,随后,她继续疯狂地把周家兴脸上的黑布全部扯掉,周家兴那狰狞扭曲的五官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周母又看见周家兴嘴张得老大,嘴里还被塞了东西,顿时心急如焚,顺势就想把那东西拽出来,可那东西却像是被什么牢牢的卡住,怎么都拽不动。
“你们往家兴嘴里塞什么了?快给我拿出来!”周母嚷嚷了半天,旁边的人看着她疯狂的模样,都被吓得不敢上前。
她看着我们,脸色愈发铁青,眼中的恨意彷佛要将我们吞噬。
这时,我却突然发现,周家兴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朝我们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