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感市东郊。
红黄蓝幼儿园的彩色墙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只是那些原本活泼的卡通图案上,如今多了几道干涸的血迹。
五月的风本该温暖。
可吹进幼儿园的铁栅栏时。
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
但这里没有欢快的庆典,没有家长的掌声。
只有二十二个孩子和他们的老师。
在厚重的遮光帘后,小心翼翼地活着。
学前班教室里。
李老师轻轻掀开钢琴盖,琴键上落了一层薄灰。
她用手指轻轻拂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大家把音乐书拿出来。”
她压低嗓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道:“这节课我们学习一首歌,记住哦,还是按照规矩——我们小声唱就行了。”
孩子们点点头。
动作熟练地从抽屉里抽出音乐书,没有一个人发出多余的声响。
他们早己习惯这样的课堂。
没有欢呼,没有嬉闹,甚至连翻书的声音都轻得像羽毛落地。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小声提醒道:“像小猫咪一样唱歌!”
她的姓名贴己经褪色。
但依稀能辨认出“朵朵”两个字。
琴键无声地沉下,李老师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移动,没有发出任何音符。
孩子们跟着她的手势,轻轻摇摆着身体。
嘴唇微动,唱出几乎听不见的歌声: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劳动最光荣!哦!劳动最快乐!”
歌声像一缕细烟,飘到窗边就被厚厚的遮光帘挡了回来。
穿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突然吸了吸鼻子,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李老师……”
李老师停下弹琴的手,转头看向他。
“我妈妈……是不是变成外面那些怪物了?”他小声问,眼眶红红的。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朵朵低下头,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蜡笔画。
那是她画的全家福。
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站在太阳下。
她盯着画看了几秒,又默默塞回口袋。
李老师蹲下身,平视着孩子们。
她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但每次听到,心里还是会揪一下。
“老师不骗你们。”
她轻声说,“之前大家跟着摄像头己经看到了,外面都是怪物,我们现在只能待在这里最安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小脸。
“食堂还有很多食物,虽然没有电,但我们也能煮着吃。”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道:“我想,大家也都希望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好的,对不对?”
“所以我们更应该先让自己安全起来,爸爸妈妈才不会担心,对不对?”
孩子们沉默地点点头。
“老师说过,”
李老师指向天花板,道:“爸爸妈妈比超人还厉害。”
“还记得我们寒假前举行的家长趣味赛吗?”“
“上次看见的那个穿红裙子的阿姨……”
“我妈妈!”
朵朵突然举手,眼睛亮了起来,道:“她跑得比怪物快!”
“对。”
李老师微笑,道:“所以我们要先当乖宝宝,等超人爸爸妈妈来接力。”
歌声再次轻轻响起,混着厨房飘来的米香。
走廊尽头,保安张大爷正用木板堵死最后一道通风口。
他动作很慢,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幼儿园的每一扇门窗都被加固。
通风口也被封得只剩一个。
足够换气,但绝不能让外面的“东西”钻进来。
厨房里,保育员王阿姨正用便携燃气炉煮粥。
米是省着用的。
但今天是五一劳动节,她特意多放了一小把,算是给孩子们的“节日加餐”。
“王阿姨,今天有糖吗?”一个小男孩扒在厨房门口,小声问。
王阿姨摇摇头,压低声音:“糖早就没了,但今天粥里放了红枣,甜甜的。”
红枣也是只放了西五粒,但是王阿姨特意撕的很碎。
好让红枣的甜味都散发出来。
男孩点点头,没有吵闹,只是默默回到教室。
下课铃不会响了,但孩子们己经学会看墙上的挂钟。
时间一到,他们安静地收拾书本,排着队去,准备吃午饭。
朵朵走在最后,经过走廊时,她偷偷瞥了一眼监控室的方向。
那里有一台老式显示器,靠着备用电源偶尔还能运作。
她知道,妈妈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
房车碾过破碎的沥青路面。
轮胎卷起的尘土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
"孝感欢迎您"的路牌歪斜地立在路边,被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呻吟。
林晓峰的掌心在方向盘上沁出汗水。
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卧槽!"
唐振兴突然一拍仪表盘,惊得后座打盹的陈智勇差点跳起来,"这不你家地盘吗?"
车厢里瞬间炸开锅。
陈智勇的消防斧"咣当"砸到脚面,他却顾不上疼:"去接阿姨啊!让阿姨给我做酱牛肉!"
想象里那口炖得酥烂的牛腱子肉让他喉结滚动。
魏荣辉抬脚就踹他小腿:"就知道吃!现在超市冰柜里全是长绿毛的肉,就你他妈还惦记这口。"
黄骞己经利落地展开孝感地图。
手指在泛黄的纸面上游走:"东城区走建设路最快,但得绕过中央广场。”
“那里是尸潮聚集点。"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画出一道曲折的线。
林晓峰回应道:“黄骞说的没错,广场那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特别多。”
林晓峰的视线黏在窗外飞掠的街景上。
沃尔玛坍塌的招牌斜插在废墟里,他高中常去的网吧如今只剩焦黑骨架。
当"老林家饺子馆"的褪色招牌闪过时,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我得先问问..."他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铰链,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
"我们这一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我不想让她跟着我们去冒险。”
房车碾过一具腐烂的动物尸体,颠簸中唐振兴从储物格里掏出卫星电话。
拨号时的电子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