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启市世纪大楼疑似遭到恐怖分子袭击，据知情人士透露，恐怖分子绑架了皇室成员且拒绝交涉。”
“警方已出动武装部队进行调解，双方目前处于僵持状态……”
时尔森世纪大楼，大大小小的霓虹电子屏闪动，轮番播报着正发生的紧急新闻。
漆黑天幕飘下的细雪宛若硝烟散开的细灰，警笛与城市相互杂糅的喧哗声将淅淅沥沥的白絮淹没。
围着警车的人群犹如海潮，他们高举手机朝向大楼的方向。
无人注意这场初雪的降临。
楼道中，对讲机传出五十六层刺啦刺啦的杂音，掺杂在里面的模糊交谈声扰人心弦。
又一波警卫上去没有了音讯，只敢将出口包圆了的警卫们纷纷将视线集中在迟来的警局局长身上。
“他抓了大皇子，就是为了让大皇子对公主殿下下手？！莫家的人眼里已经没有王法了吗？
皇子殿下的皇家守卫呢？那可是皇家守卫，袭击刚开始他们怎么不先把人带走？”
男人大腹便便，防弹服遮掩的严实的身体站在楼道里就像个皮球。
站在队伍末尾的警卫见局长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低声解释，
“从袭击开始调出的录像看，大楼莫名其妙断电后，那些皇家守卫就不知什么原因被皇子殿下调开了……”
身为已经在黑启市混迹多年的老油子，下属的一句话，局长便从中听出这次混乱出现的蹊跷。
可无论蹊跷的源头是不是大皇子，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比起职位，眼下更重要的是命能不能保住。
抓着对讲机气喘吁吁，他竭力控制的声音已经接近崩溃。
“莫家的人怎么还没有联系上？莫大少爷不在，楼上那个就没人管了？”
对讲机那边的声音战战兢兢，
“有的，有的，局长，莫大少不在，上次来局子里领人的女人据说是大少的未婚妻，看上去是个能管事的。”
“那快点联系啊。”
“关键是，关键是，那个女人和莫二少爷一起参加宴会，结果失踪了。”
年近半百，男人却因为肥胖挤不出几条皱纹的脸上不断冒出汗珠。
堵塞的思绪倏地贯通，不管打湿衣领的汗水，他朝只敢守在楼道手足无措的手下吩咐。
“第三队，赶快给我去其他地方找人，找女人。”
“第四队，先上去谈判，先告诉莫家小少爷，失踪的人我们一定帮他找到，至少争取半个小时的时间。”
说完，局长又马不停蹄地向对讲机命令道，
“把那个女人的照片每人发一份，通知下去，马上找，立刻找……”
只是，始终监听着五十六楼动向的对讲机里，里面的动静没有给他们进一步的机会。
枪声几欲撕裂整个楼层。
男人被汗水打湿的手开始颤抖。
对讲机从手机滑下，再响起的枪声不仅是皇室生命结束的信号，同样是在所有人耳边响起的死神亡音。
“这……这这不是完了吗？”
五十六楼。
夜风涌入大厅的细雪不觉间已见鹅毛模样，血喷洒在地面比雪还要冷。
金色碎发垂落，坠进污血中，于水晶灯下耀眼的颜色化作一摊枯草。
宴会大厅一时静的可怕。
“殿下！”
不过眨眼片刻，死寂又被云影的呼声打破。
深红瞳膜倒映着奥伦赛德狰狞的脸，当身体被云影抱着滚出去时，伊莎贝拉仍能感受到刚才从耳边擦着头皮涌过的热浪。
死亡勒紧心脏，扑通扑通，敲响屏蔽外界一切声音的警钟。
奥伦赛德肩上扎进的玻璃碎片渗出鲜血，他吃痛地后退两步。
死死盯着刚才对自己出手的云影，还有被抱着神色恍惚的伊莎贝拉，他艰难地抬起手，
“伊莎贝拉，你死吧，就算是为了皇兄我，你快点去死好吗？！”
“殿下，你是要杀你的亲妹妹吗！”
奥伦赛德赤红眼角中紧盯的灰衣女人发出刺耳呼声，充耳不闻。
又一声枪响撞在她刚停留的地方。
伊莎贝拉双眸一震，瞳仁瑰丽的深红重新流转。
好似才从一场梦中清醒。
被云影抱着，鼻腔钻进浓烈的血腥味，她脑袋僵硬地看向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
站在灯光下的莫之舟还是她记忆中那般冷酷，他深色西装整洁无比，与整个血洗般的宴会格格不入，仿若置身事外的看客。
“血脉，原来这么单薄。
能为了生存自相残杀，自然也能为了的其他残杀。这么看，让大哥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迎着她的视线，莫之舟举起手里的枪。
保险栓扣动，黑黢黢的枪口比任何一次叫人窒息。
伊莎贝拉蓦然想起云影曾劝自己不要靠近莫家的话。
“殿下，莫之舟和您怎么会是一路人？！
他是个没有半点仁慈之心的魔鬼，杀戮在他眼里像呼吸一样的简单，如果没有莫知行他就是只肆意妄为的野兽。”
“殿下，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我虔诚地请求您一定一定要远离莫家。”
视线中的一切不停在变化，云影抱着她仓惶逃窜，寻找掩体。
莫之舟的眼睛却如猎鹰，枪口始终碾在她的目光里，仿佛下一秒就会洞穿自己的额头。
“现在你们兄妹俩的表演结束了，我会将你们的死变成我为大哥准备的舞台。”
“伊莎贝拉，大哥很快会下来陪你的。”
扳机扣动，子弹跃然而出。
欲穿破耳膜的枪声炸开，伊莎贝拉能嗅到硝烟卷着血腥扫在脸上的温热，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散开。
反而，视线很是清醒，清醒地能看着莫之舟眉头微皱。
有血从他的手腕上溅开，握在手里的枪也跟着摔在地上。
耳边喘息的粗声沉重，伊莎贝拉的眼睛缓慢转动，瞳孔的深红和印入眼帘的血色相融。
“……云影。”
“殿下……”
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松开手，喉咙中涌出血，伊莎贝拉睁大眼睛，伸手要去扯住面向莫之舟的云影。
“殿下，身为殿下的鸽子，不能干涉殿下……不能阻止公主靠近危险。”
血从她胸口蔓延把灰色西装染出深黑的墨色，往日里挺拔的人，只是眨眼间似是压着千斤重的烙铁。
“我只能日夜……训练自己，至少有一天，有一天，当魔鬼不再伪装……我，我能拖住几分钟的时间……”
视线中的笑容苍白无比，伊莎贝拉伸手抓住的不是云影的衣角，而是一把还残留着余温的枪。
“殿下，跑吧。”
“云影！”
主仆俩的拉扯落进莫之舟眼中犹如一场默剧。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被子弹洞穿的手腕算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虽然不理解女人因一瞬爆发的反应速度从何而来，他都已经准备将这个碍事的女人顺手解决。
不过，还没有动手，中了枪还能强撑着说话的女人终究不比莫知行，向前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
“莫之舟，你不是想杀我吗？你杀了我吧。”
不觉间沾上一身鲜血的少女早已不见贵族矜持，她抱着生死不知的云影跪在地上，声音虚软凄厉。
莫之舟扫了眼地上的枪，他再次捡起。
再次迎上枪口的伊莎贝拉眼中已经不见惧意，浓稠的赤红里似有地狱业火在熊熊燃烧。
从害怕到愤怒的再次转变，不再是因为她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也不是因为莫知行。
而是因为……她怀里的云影。
那种刚才同样在云影身上见到的神情闪过，莫之舟心中浮出少许的疑惑。
即使好奇，想到消失不见的茉炘，这样的好奇也变得不再重要。
只要和茉炘无关的感情都不重要。
举起手里的枪，一声他以为不会出现的呼喊响起。
“莫之舟，你在干什么？”
身后，一身狼狈的茉炘赤脚踏进被血染红的宴会大厅，仓促的声音喘息间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