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灯光暗淡,墨香沉凝,老者静坐于对面,声如苍钟。
“你哥手下那些人的声音微不足道,你把他名下的财产交到一个女人手里,这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祖父,大哥的财产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一握。
但嗅着继承人位置爬出来的蝇虫蚊蚁碍事,我需要为他们准备场盛宴,就以大哥的名义。”
目之所及,穿插于书画间金丝楠木打造的浮雕华美。
一如老者,散发着属于时代的陈腐气。
“既然如此,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纵使是皇子的命,不过玩具而已。
记住,祖父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清晨,第一缕鱼白的光线洒进房间,莫之舟于微光中缓缓睁开的眼睛附着上一层浅雾。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随着被子里的残留的温度和枕边玫瑰的香味一同挤进意识。
莫之舟鼻尖挨在应该有人的枕侧。
床上不属于自己气息被感官尽数捕入每一寸毛孔,仿若属于夜晚拥抱的温度还在手心,心脏中分泌出难以察觉的愉悦。
灰色的世界开始转动。
只是另一个人留下的温度没有坚持几分钟,便散了个干净。
短暂愉悦换来的,是更深的空洞。
莫之舟从床上坐起。
身上的伤口隔着绷带已经渗出血,他浑然不觉,任由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一团,赤着脚大开迈开步伐,欲去寻找从自己床上逃走的人。
“少爷,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
门外,司棋没有戴黑框眼镜的眼睛难掩熬夜后的淤青。
“等会再说。”
莫之舟没有看他脸上的焦虑,跨步将人甩在身后。
等走到茉炘上一次待的地方,推门见到空空荡荡的房间。
见自家少爷有点懵的眼神,司棋才弱弱道,
“上次茉炘小姐晕倒后,您已经将她的房间安排在您房间的隔壁。但茉炘小姐现在应该在休息,您……”
连鞋都没穿的青年穿着已经透出血色的衬衫一脸阴沉,仿若有起床气即将爆发。
虽然知道自家少爷没有起床气这种东西,司棋还是极有眼力见地马上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赤脚的人转了回去,回到茉炘的房门前,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司棋站在门前挠挠头。
脑子里浮现出冷眼看着公主殿下吐血继续安排计划的人,那瞬间毛骨悚然的冷血,和现在简直天差地别。
“一个失去束缚的怪物,会成为史无前例的灾难。”
云影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
实话说,他当时以为少爷真是因为公主殿下没用了,所以要痛下杀手。
没想到少爷让人先吊着公主殿下一口气,转头就回越江,去皇帝陛下那里领了一顿打。
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博取茉炘小姐的同情。
有点匪夷所思。
不敢想少爷如果当着茉炘小姐的面表明心意,被拒绝后会变成一种怎样可怕的事情。
但少爷现在打扰茉炘小姐休息,等会就会被赶出来的吧?
我刚才果然该阻止吗?
少爷会不会恼羞成怒,对茉炘小姐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现在再阻止还来得及吗?
还是等少爷被赶出来再好好劝慰一番?
唔,好烦恼。
晨光中的一个照面,心思集中在主人未来的幸福上,司棋完全忘了手头困扰至极的意外事件。
一门之隔,房间里的情况没有司棋想象中糟糕。
拉严实的窗帘密不透风,昏暗中沁透雨声的碎响,蜷缩在床上的女人呼吸浅浅,正是沉眠时。
莫之舟在床头只站了两秒。
俯身钻进被茉炘气息包裹的被子里,挨着蜷缩一团的人,在胸口空洞的催促中伸出手,将被子里暖烘烘的一团搂紧。
即使动作很轻,酣睡的人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陌生温度,无意识推搡开靠近的冷气。
仅只两次的接触,却若在莫之舟心里进行了上千次。
搂住温软的腰身逐渐收拢,不再需要磨合适应。严丝合缝,让酣睡的人避无可避。
而迎着钻进被窝的寒冷,缩成一团的人身体里恍若装着数不完的小太阳,当寒冷开始渗入皮肤,暖烘烘的温度几乎呈单方面又碾压了回去。
等到整个被窝里的寒气都消散个干净,刚刚还被抱着无意识扭动的人才终于回归平稳。
身边出现的玫瑰香茉炘并不讨厌,反而潜意识里很喜欢。
在莫之舟浅幽的注视中伸出手,回抱住被自己体温染热的“东西”,双腿也无意识缠在对方身上,发出低低的呼呼声。
女人,温暖,身体接触,那些应该讨厌的东西。
不知不觉成为饮鸩止渴的毒药。
莫之舟一点点掰开,因为被茉炘回搂,自己心口再次涌现的愉悦。
去试图分析这种感觉出现的原因。
但是,脑海中出现的,却是明知要循序渐进,仍被推着向前索取的急切。
手越过单薄的睡衣,掌心的热度毫无隔阂的继续升温,开始沁出细密的汗。
莫之舟不喜欢汗水。
事实上,在被茉炘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触前,除了血,就连身上沾上的一点属于别人的气味都会让他出现生理性的厌恶。
可此时,手心粘附在茉炘腰间的薄汗犹若将两人皮肤融为一体般。
他想起了自己的梦。
以及区别于梦境的,一个吻。
梦里接触和现实接触回馈给大脑的信号是不一样的,这样的结论就源于浅尝辄止的吻。
另一只手轻轻拂开茉炘脸侧的长发时,他呼吸不由屏住,幽邃的浅紫色几乎被无意识启合的殷红唇瓣吞没。
慢慢靠近,在将要碰到唇边时,又倏地停下。
上次茉炘是接吻的半途中醒过来的,给的反应很直观。
莫之舟感觉自己脸上好像又生出那一层火辣辣的痛感。
痛觉其实无足轻重的东西。此刻上半身鞭痕不断浸泡进骨子里的痛觉,比起茉炘那时的巴掌,不过十分之一。
让他在意的是,茉炘那时出现在神色中毫无遮掩的,震惊与嫌弃。
不是厌恶,只是嫌弃。
因为自己不是莫知行,不是她愿意回应欲望的那个人。
虽说在渴望面前,理智已经变成无足轻重的东西。脸上曾经烙上的掌印,那一刻意识中掀起的惊天骇浪,还是及时地清醒地进行提醒。
在彻底取代莫知行前,不能让这种嫌弃再出现第二次。
不能接吻,亲其他地方总没问题,只要不留下痕迹。
莫之舟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自行行动了。
茉炘的眼角,他记得曾经有颗痣。
但是被莫知行抹去了。
他凑近,在浓密的长睫毛旁落下一吻。
得找个理由,把那颗痣点回来。
视线中白皙的肌肤透着一层薄红,似乎因为两人挨得太近,上升的温度让红色恍若要从缠着碎发的肌肤里淌出来。
莫之舟这次没有亲,他将缠在朦胧晨光里的碎发从茉炘脸侧慢慢舔开。
触感温顿,如若品尝刚剥了蛋壳的鸡蛋,果然和梦反馈给神经的信号是不一样的。
再看绯色中留下的,只属于自己的气息。
让人心动的,不能自已。
蹭过茉炘的脸颊,轻吻她的耳廓,目光中莹润的耳垂缠磨出一层垂涎欲滴的红潮。
枕边人的呼吸不觉间变得急促,她眉头微蹙,开始无意识躲避。
就像茉炘捧住自己脸一样,他宽大的手掌捧住茉炘的脸侧。
继而向下,让吻轻轻沾过她修长浮出一层细汗的脖颈。
因为太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胸口无法填补的满足又开始发出蛊惑的声音。
“留下记号,在她身上,留下只有你的记号。”
莫之舟眸色紫色深邃,他贴着脖颈跳动的脉搏,慢慢张开嘴,牙齿落在皮肉上,逐渐下压。
“你,呃,你在干什么?”
脖颈主人的声带颤动,在他耳边彻响。
也将心脏的跳动,敲的混乱无序。
裹挟上两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