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带了一个女人回家。
他说他要结婚了。
十年前开始,放弃和我玩兄弟亲情把戏的大哥,今天主动派人将我从外面喊了回来。
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踏进莫家宅邸,这里的摆设和人宛如写好的程序陈年不变,一如既往的让我觉得枯燥。
但今天,除了莫知行像苍蝇般的声音外,单调的棕褐色中多出了一道不一样的色彩。
阳光轻洒,在我靠近时,那抹色彩就像春天的花一般缓缓盛开。
大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我一出现,他就能马上发现。
他的手揽在那缕不一样的柔光里,回头显少和颜悦色地对我招呼道,
“莫小舟,过来叫嫂子。”
祖父身边的管家朝我鞠躬后,再看向大哥时,只有对大哥想一出是一出行为的疲累。
“大少爷,你的决定太突然了,需要和老爷商量。”
“祖父已经同意了,所以我特意来通知你们一声。”
大哥说着贴近那人蒙着层微光的侧脸,语气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亲昵,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下个星期,你给我马上开始安排,把皇室和其他家族的人都喊过来,我要办一场世纪婚礼!和我亲爱的甜心。”
不只管家,我也很诧异。
走到两人身边时,站在大哥身边的女人才腼腆地朝我投来视线。
她长的很漂亮,脸上的笑比闯进我眼中的颜色还要温馨。
无论看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宛若封存阳光的松脂,流转着与家族不相和谐的纯良。
细看时,我却觉得有些眼熟,脑海中出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大哥的手掌这时从中间截断我的目光。
眼瞳中和我一样的淡紫色中,爬上响应我刚才一瞬荒谬想法的挑衅。
“莫之舟,你嫂子,叫茉炘哦。”
盯着他的眼睛,再看被莫知行手掌分隔的柔软色彩。
我终于明白了他喊我回来的用意。
好巧,我在[无一物]询问过是否有兴趣见一面的女人,也叫茉炘。
——
“这条婚纱怎么样?”
管家在大哥的授意下联系了私人设计师,仆人排成一条条长队,把手里最新款的婚纱设计图纸给大哥过目。
我没有像大哥想的那样离开。
坐在沙发上,我注视着倚靠在大哥身边正低头看设计图的女人。
发丝遮掩住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撞上我的视线时,她又无意识将长发捋到耳后,脸颊上也跟着泛出一层粉色。
女人和手机修饰过的完美照片有区别,即使她的眼角没有泪痣。
我也能确定,她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茉炘。
“这个呢?唔,婚纱还是找设计师再定制一款独一无二的,毕竟你是我最心爱的甜心。”
茉炘脖颈上出现一只碍眼的手,她黑亮的长发缠在那只手的指尖。
大哥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倒映着的我的脸。
他嘴角微翘,又抬起茉炘的手掌,露出中指上的指环,像是在审视失败者。
“莫小舟,我打算在这款戒指的基础上加个大钻石,你怎么看?”
茉炘的手指很修长,和她的脸一样泛着层莹润粉色,套在她指尖上的银环上描刻的纹路密密麻麻,反而很显多余。
见我没说话,大哥的手揽紧茉炘的肩膀。
“你不喜欢吗?也是,我忘了。我亲爱的弟弟压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他低头在女人带着羞涩微笑的嘴角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再抬眼看我,语气轻佻。
“可惜了小舟的好品味,也就只能看看,剩下的就只能便宜我这个当大哥的。
祝福我吧,我会勉为其难连同你的那份幸福一同品尝。”
——
在大哥眼里,一个女人对于我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就像我以前赶走他想方设法塞的女人,以及赶走他身边那些碍眼的女人一样。
没有感情的我,心脏的波频永远平静。
甚至确认茉炘是我想的那个茉炘时,我自己也在想。
我应该并不在意。
从出生起,我就不明白人们口中所说的情感与欲望是什么。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滚在一起说是爱的要死要活,爱情是什么情,亲情又是什么情。
祖父曾说,能被感情左右的人是发育没有完全的猴子。
父亲就是因为出现不该有的感情,才会死在意外事故中。
而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父亲身上无用的感性,我完美继承了父亲的所有优点。
祖父说,这能让我成为不被任何人、任何因素左右的最强大的人。
我一直谨听祖父的教诲。
直到大哥出现。
从来不会失败的我,在地狱岛输的体无完肤。
大哥说,他的强大是因为他有感情,他尊重生命。
没有感情是我最大的缺陷,无法理解对手的想法,不把人当人的我在他眼里是傲慢且愚蠢的。
为了证明他的观点是对的,他时常在我面前炫耀他从我手里抢走的战利品。
炫耀他的愉悦,他的欲望,炫耀那些我一生无法弥补的缺陷。
起初,我会对他的炫耀产生一点波澜。
后来,面对放弃和我表演兄弟情深的大哥,知道他迟早会死在我手上,我为此感到深深的无趣。
如今见到茉炘,我想我应该是平静的。
可看着两人低语的亲密,说话间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我的心口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汹涌感觉,几乎巨浪撕开胸腔,又如同烈火烧灼着我每一寸皮肤。
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
我的所有物被大哥抢走了。
我竟怒不可遏。
——
大哥有恃无恐地给了茉炘一个单独的房间,他被管家喊走去敲定婚礼细节。
当我走进茉炘的房间时,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沉睡。
夜灯勾勒她柔和恬静的睡颜和在枕上散开芬芳的长发,朦胧的像一幅画。
我关上了门,熄灭了夜灯。
坐在她的床边,手指描摹她五官每一寸肌肤,最后停在她温热呼吸缓缓吹拂过的唇瓣上。
我想起大哥白日在我面前炫耀般做的事。
他明知我和茉炘过去的关系,却能堂而皇之将茉炘一个人放在这里。
是因为大哥确信我不会碰他碰过的女人。
我们相连的血脉,让大哥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他一样。
普通人在我眼里只是一团会动的血肉,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连带着他们卑微的生命一同掐碎。
我讨厌触碰血肉,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沾在手心的粘腻感会残留他们各自生命的温度,而我的生命是没有温度的。
所以手心出现他人的体温,会让我有被冒犯的感觉。
更何况是和他血肉结合过的女人。
如果在白天触碰,纵使茉炘的笑容如何温暖,无法接受的心理预期会让我想要杀掉她。
为此我选择了会剥夺我仅剩感官的黑夜。
怒火催使我迫切地要从大哥手里拿回自己的所有权。
指尖深陷于唇瓣的柔软,裹覆温湿的暖意,却如同黑色中从未出现的微光点燃我的每一寸知觉。
我有些意外。
手指紧跟着蹭在她脖颈上时,脉搏在柔软肌肤跳动无比清晰。甚至于因为愤怒而燎灼的火焰在胸腔更加汹涌,蔓延到四肢的每个角落。
想要,触碰她。
我脑海中出现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想法。
想要更多。
——
隔着网络,认识茉炘是个意外。
零零散散八年的时间,我在这个远在他国的女人身上看到她过剩的感情,也从和大哥决裂的空缺中填补进新的日常。
每个星期四,上[无一物]看她发牢骚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她总会说一些自己百无聊赖的日常,有趣的,不有趣的,重复早安晚安,然后说些不知从哪学到的,没有营养价值的情话。
一个女人的情感到底能丰盛到什么程度,才会对一个陌生人表达好感?
因此,我不再想局限于网络。
或许像大哥身边的苏乔一样,把茉炘放到我眼前,我能更好地去观察她局限于照片上的热烈生命。
我永远想不到,看着电脑嘲笑一个女人无聊的自己,会有一天后悔没有早点将她抓到手心里。
黑夜并没有埋没我的感官,茉炘的身体像水一样,在我手心化开,一寸寸包裹我冰冷的灵魂。
她无意识的低吟如同毒药,攀在我的颈边,耳间,似要彻底撕开我心口打开的空洞。
这就是大哥做为正常人时的感觉吗?他们接吻多少次了?他们已经亲密接触了多少次?他们还做过什么?
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就像困住我灵魂的牢笼,催促着我不断向里面索取。
还想要更多,要比大哥更亲密,要侵占所有,把大哥的痕迹全部销毁。
让她成为,只成为自己的人。
黑夜中的狂风骤雨让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理智。
“那些过去的真的假的,错过的,误会的,都会随着大哥的尸体成为种植这份欲望诞生的养料。你会是我唯一的所有物。”
享受她黑夜中失焦的双眸,拥抱她在温湿泪水中和我一同破碎的灵魂,我无法遏止自己几乎吞没意识的火焰。
——
我睡着了。
在一个醉酒的女人身边睡着了。
并且做了一个疯狂的梦。
黄昏中倒映着茉炘恬静的脸,近在眼前,手心暖意恍若和灵魂合二为一,让我一时无法从刚才混沌的梦中脱离。
她眼睫轻轻扇动,似要醒来,我闭上了眼睛。
我们之间流淌的气浪仍就灼热,相比平常,对于另一个人的存在,我只觉有些舒适。
床上柔软的温度和她身上散发的香气让我又回想起陷在中不断索取的贪婪。
我想我应该自然醒来,然后离开,结束自己在一个女人床上意外沉眠的荒唐。
手心捧着的温度却让我迟迟没有这么做。
直到茉炘的额头碰在我的额头上。
身体彻底窜开的欲望,让我结束了徘徊于意识海的温存,睁开眼。
看着近在咫尺的茉炘,我想起了梦中嚣张无比的大哥。
现在的你,会因为醒来见到的不是大哥而难过吗?
茉炘,以后你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我会为你织下无法逃离的网,一点点吞食你的每一寸灵魂。
茉炘,我会为你献上他的尸体。
我们的灵魂和肉体终会合二为一。
我会亲吻你的眼泪,你的手背,成为你无法推开的枷锁。
“嫂子,我是大哥留给你的遗产,所以,好好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