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莫知行没了逛街的兴致直接回了越江。
路上随手买的女装他让我放在星光顶楼,说是留着给设计师长长见识。
除此之外,绑架好似不值一提的小事,莫知行没有和任何人提过。
一切照旧。
即使我说了绑架他的人也和肖家有关,他的注意力反而集中在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情报。
找莫之舟的事情,我没敢隐瞒。
“你说你以我的名义让他来救我,他就真的带你来了绯城?”
“是的。”
“你觉得莫之舟是个怎样的人?”
莫知行的问题让我回想起那些还没有发出去的黄色小卡片。
再看眼前似乎很在意评价的人,我小声回答,
“是个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不计前嫌的人。”
他听完沉默了会,对我说了一句勇气可嘉。
随后便直接让我从星光搬了出来,进入莫家,成为他正式的助理。
顶着一头雾水上任,我才知道莫知行为什么听完我的评价,就直接让我进了莫家。
因为事实和外面传言的“莫知行这个继承人不受家族赏识”完全不一样。
莫之舟才是整个莫家都忌惮的存在。
莫知行更受欢迎这件事倒是真的。
那些仆人们听到莫之舟的名字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说起莫知行都纷纷感慨。
大少爷虽然整天吊儿郎当,但好歹把他们这些人当人,把他们的命当成命。不会像小少爷那样说杀就杀。
这也让我后知后觉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在被绑架的那个下午见到莫知行后,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想法。
不止是因为身为大少爷的他不嫌麻烦朝我伸出手。
还因为。
那些不断被当成商品卖出去再逃跑的时间里,我在一个对谁都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体会到了一视同仁的平等。
仅仅那一个瞬间,始终蒙着阴云的心挤进一线刺眼的光线,将我过去所有的迷惘照的彻亮。
有个声音在心底问,
“你要继续逃吗?去寻找你生存的意义。”
我将司棋的劝告抛之脑后,回答自己。
“不逃了。如果松开这须臾一线的光芒,本就看不到太阳的我还能看得到什么?”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问。
“那个站在巅峰之上的人,对我说要跑出去的人,也会有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的时候吗?”
……
再回到星光娱乐,是在绑架事件发生的一个星期后。
每半个月例行的股东大会上,我抱着平板站在莫知行的位置上,室内西装革履的人们将视线集中过来,气氛很奇怪。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理,以后我不会再来公司,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找她。”
能出席这场会议的人都出身不凡。
早在听到莫家传出莫知行收了个助理后就调查了我的身份。
所以对我这个坎坎尔出身,甚至还没有成年的人没有半点好脸色。
而坐在里面的肖勉,更是恨不得将我和平板电脑里的莫知行拖出来撕碎。
“莫大少爷真是好大的心,有关公司未来的重要事情敢轻易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过手。”
“要是星光能因为一个小女孩解散了,那么你们不如收拾收拾宣布破产去扫大街。”
莫知行的嘴向来很毒,不止肖勉,无差别的攻击让在座的人脸都黑了好些。
莫芝芝刚从国外旅游回来,不管他人什么表情,心情很好地在一旁调侃,
“大堂哥,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
莫知行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十分配合地接了一声,
“像什么?”
“前段时间你不是刚被不长眼的东西绑架了。”
莫芝芝漫不经心地扫了肖勉一眼,随后在沉凝到有些压抑的气氛里自顾捶桌大笑,
“刚才小乔抱着你的平板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小乔是在抱着你的遗像来哭丧的呢。”
在座的人自带八百个心眼子,不会以为莫芝芝刚才那一眼是闲得无聊。
再见肖勉要吞食人骨肉的表情,他们若有所思。
其中一人更是先主动出声,
“一切自然以莫总的人身安全为主。”
会议顺利结束,意识到我只是一个负责拿平板的工具人,其他人的脸色后来好了不少。
那些会议初时扫在我身上如同针芒的目光,不觉间集中在了肖勉身上。
以至于那个本就脸臭的男人离开前再看我的眼神,能挤出血来。
为了提防绑架的事情梅开二度。
我没有马上回莫家,打算去顶楼待到天黑再走。
电梯口,莫芝芝很意外地出现在那里。
她双手抱胸,没有了会议上的随意,颇为严肃地开口,
“小乔,我是看你当过我两个月手下才给你一句忠告。
大堂哥这个人别看是热的,心挖开比莫之舟还要冷,他身边从来不放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在被他榨干前,你还完钱能跑路就跑路,别妄想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我的利用价值……
实话说,我不知道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没有司棋那么聪明,能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帖,也没有能在社交上帮得上忙的出身。
现在甚至还在为了不被再次绑架,给莫知行添麻烦而发愁。
沉浸在思绪中,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以至于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人,我都不知道。
意识被昏暗吞没的最后,剩下的依旧是浓烈的药水味。
……
再醒来,周围一片黑暗。
视线恢复前进一步冲击感官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大少爷。”
短促颤抖的声音混在血腥味中并不真切,让我的意识好似沉浸在一个飘忽不定的噩梦里。
“我发誓,我用我全家的性命发誓。”
“我真的知道错了,莫大少爷,您好人做到底放我一马。”
从地板上爬起,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并没有绑住。
准确来说,从散在地上的绳索看来,应该是被人先一步切断了。
血腥气涌进的方向是半开的房门,雪白的白炽灯洒下的地方,清晰可见拖行留下的暗红痕迹。
莫知行的声音从蒙着一层绯色的光线中飘出,轻浅的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晚起,你还有全家吗?”
忍着**带来的恍惚感,我艰难走向光线透进来的门口。
但见在记忆中还怒目瞪过我的中年男人跪伏在地上,灰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泡成褐色。
莫知行就像我第一次见的那时那样,闲散地撑手坐在沙发上。
如果不是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没有人会将地上散乱的尸体和他联系在一起。
被血染红的刀尖在灯光下转了个圈。
肖勉浑身一震,抖动的声音早已没有往日的嚣张,
“您,杀我全家也没有关系,只要您不杀我,我也可以为您当牛做马。”
他拼命磕头,狼狈的模样让我想起匍匐在屠宰场待宰的狗。
莫知行脸上这次没有随性的笑,只有我没见过的漠然,
“你知道你这次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我不应该绑架您的女人。”
“不。”
莫知行摇摇头,他缓慢站起,将血水沁湿的刀背贴在男人的脸上。
“是你竟然把主意打到莫之舟之上。”
肖勉脸色已经呈现出濒死的青紫色,他凸起的眼球紧紧盯着刀锋。
在宛若死神的低语中,大口大口的吞咽空气。
“绑架我还不够吗?你要是继续和我玩,我还没陪你闹闹。
但是,是什么让你觉得,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就能和莫之舟碰一碰?”
和灯光一样淡漠的视线中,刀尖挑起肖勉的下巴。
莫知行的语速轻缓,藏在里面的杀意让血腥沉凝的地方几乎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
“你让你那个女人把绯闻炒到莫之舟头上,是当我是死的吗?”
肖勉张大嘴巴,汗与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我,我,不敢……”
“啪嗒”一声在房间里清晰可闻,忍着从心底没来由窜上的恐惧,我将视线转向从另一扇门匆忙出现的金发女人身上。
露易像是刚回来,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双腿几乎在地上,不敢动弹一下。
匕首此时已经末入肖勉的喉咙,拔出时没有溅出一滴血。
“小乔。”
莫知行站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的我,直接将还在滴血的匕首甩到我脚下。
我抬头,能看到的,只有灯光打在他镜片上让人窒息的白光。
“既然你醒了,就把多余的女人也处理了吧。”
“少爷……”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艰难从地上捡起匕首,上面还残留着温度,沾在手心却冷的双手刺痛。
瘫倒在地上的女人一脸惊恐地看向我,开始往后爬,大声尖叫。
“你们杀了肖勉?!你们还要杀我?不要,不要杀我,我不要死……”
“我错了,我错了,大少爷。
我马上上网澄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莫之舟的,求你放过我,我的宝宝已经三个月了,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
手心不断有冷汗冒出,我喉咙发紧,看向莫知行,
“少爷,她,她对您没有威胁,真的一定要杀掉她吗?”
穿着黑色衬衫的青年慢步走到我身边,语气还是那么浅淡,我后背却只觉刺冷。
“小乔,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能放对手一马吗?”
他握住我的手腕,一点一点逼近满眼绝望的女人,仿佛在应对吃饭喝水一样寻常的事。
“那就是当你确定对方对你造成的最大伤害,可以可怜到忽略不计的时候。”
“她对我没有威胁,但把你绑到这里来的人可有她,你有能力挡住她的下一次报复吗?”
“如果没有轻易解决对手的能力,就不要有多余的善心。”
不容置疑的力道桎梏下,我看着还沾着肖勉血的刀尖抵在女人的脖颈上。
他松开手,
“斩草除根吧,这是你成为我助理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