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素简所说，以安格道尔家族的名义送来的礼物是上午到的。
比茉炘预想的要晚一些。
听司棋说人来的时候，她正在和莫之舟说网上谣言的事。
“事情完全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虽然不知道这种低级的谎言为什么会有人信，但还是要在误会更深前解开比较好。”
书房里，莫之舟手里的书已经翻到尾页。
“那些都是自娱自乐的娱乐噱头，不去主动敲开，他们的声音只会在鸡蛋壳里腐烂，过段时间就会被人忘了。”
他说着站起身，把书放回了书架上，又在茉炘视线中坐到她身边。
这次靠的，比上次坐的位置更近。
放在书上的手被青年温冷的手掌盖住，茉炘没有动。
她想看看莫之舟想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若是主动去敲开，里面蹿出的苍蝇不会因为见到真实四散而逃。”
手背，手指间的缝隙似散发着无声吸引力，填满时便蹿出微妙的电流。
没有被拒绝，莫之舟浅紫的眸光幽幽，低语中自然地掺进磁性。
“他们只会顺着你的回应更加兴奋，沿着你敲开蛋壳的手，用蛋壳里腐烂的杂质腐蚀你。”
“嫂子，你不需要在意。”
扫了眼被莫之舟握紧的手，茉炘有点无语。
嫂子是喊得朗朗上口，但行为没有一点自觉。
当然，如果能言行合一，她也就不会这么困扰。
“怎么能不在意？”
面不改色地抽出手，茉炘将一早准备的腹稿和盘托出，
“外面都在传你和我有一腿，现在不在意。
等以后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女生，因为流言被误会私生活不检点，可是会被甩掉的。
小舟，我有你哥了不需要在意，但你得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与向阳花般璀璨的琥珀色相撞，见到里面柔光中透出的认真，莫之舟一顿。
嘴边想说“那就让传言成真”的话蓦然吞了回去。
他已经明白，茉炘不是在因为网上的传言困扰，而是看出自己的想法，提醒自己。
“我有你哥了。”
多么简洁又刺痛的字句，杜绝了所有可能性。
莫之舟记得，茉炘在无一物上聊过。
她的身体只会交托给确定值得交托一生的爱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不会有第二人。
那些记载无名客的书中也陈述过，因为来自高等文明，无名客普遍拥有更强烈的道德意识。
所以当司棋揭开她无名客的身份时，那些“茉炘对自己为什么会和别人不同”的疑惑如云开见月。
无名客的正义守序，让她无视了大哥，向着自己。
但现在，被大哥占有的忠贞，也成了阻止他靠近的壁垒。
可是。
那又怎样。
“嫂子，你为我的未来考虑，你是在关心我。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敢和我说这种话。”
茉炘腿上放着一本书，原本放在书上的手抽开后，青年宽大的手掌一半还在书上，另一半便贴在腿上。
不同于指节相扣时蹿出的电流，有些凉的体温隔着裙摆散开的是痒意。
她本想着忍一会就没事。
当莫之舟的手彻底覆盖大腿上时，痒意随即犹若蜘蛛抽发的丝线，从腿根缠紧了半边身体。
周身被青年无法忽视的气压环绕，茉炘嗓子蓦地干涸，竟一时吐不出一个音节。
莫之舟还在靠近，近的她能清楚感受自己正和他呼吸同一缕空气。
“你为我着想，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哥他……”
“咚咚咚。”
心跳节拍被撩乱的一刻，和敲门声重叠。
“少爷，斯里联邦的安格道尔家族派人来访。”
茉炘脑子一震。
仿佛敲门声敲开的不是门，还有她僵直的身体。
她一下摆脱莫之舟的手站起。
“安格道尔？我去看看……”
脚步刚迈开，手腕被握紧。
回头对上的眼睛专注又深邃，好似等待她陷进去的蛛网。
莫之舟朝外面道：“司棋，把人带过来。”
茉炘垂眸，握紧的手腕宛若锁了一层烧红的手环，心脏轰响不停，茉炘眉头不由蹙起。
她下意识想甩开，门已经打开。
早已被司棋领来的人紧跟着发出殷勤的声音，
“哦，我亲爱的姐姐，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没有找到你的日子，我和父亲真切地想念你。”
茉炘：“？”
等看清来人，她刚从僵直中恢复的身体瞬间更僵硬。
进来的青年一米七的身高，穿着一身看起来华丽实则很粗糙的贵族礼服。
他一进来，眼睛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便锁在了莫之舟身上，行走行礼的举止很夸张，透着一种难掩的谄媚。
“您就是莫家二少爷，莫氏集团的小莫总，久仰大名，我是姐姐的弟弟，法斯.安格道尔，很高兴见到你。”
这种非常符合偏远小地方出来的贵族刻板印象，唯一让人不介意的就是那张莫名让人觉得顺眼的脸。
但正是见到这张脸。
鲜少会出现反感情绪的茉炘，竟直接甩开莫之舟，又挡在两人之间开口道，
“法斯，你不应该在斯里联邦吗？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姐姐，你毕业后就没了音讯，我和父亲一直都很记挂你，好不容易听到你的消息，自然要过来看看你。”
和雨夜出现的一米九的地狱医生形象不同。
现在的法斯除了那张脸没有变，俨然就是安格道尔家族派来促进关系没见过世面的小贵族。
“没想到你竟然在帝国的莫家，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比母亲一直催促父亲建的庄园还要美丽，身为安格道尔家族养育的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在这里享福呢？”
青年的眼中丝毫不掩饰羡慕和嫉妒，他说的话有些刻薄。
茉炘知道法斯在表演，表演法斯.安格道尔。
有素简的支持，他对外的伪装向来天衣无缝。
“我在哪里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是来干什么的？”
而她，在“茉炘”的家庭关系上，因为知道自己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和的。
所以现在她也能直接当着莫之舟的面，说出自己的震惊和不满。
素简可没说，是让法斯过来送解药。
“姐姐，你无论在哪都是安格道尔家族的人，怎么能和我们没有关系呢？”
法斯说话间炙热的眼神已经穿过茉炘，定在后面的莫之舟身上，他搓了搓手，
“听说你要嫁到莫家，父亲特意让我带礼物过来看你。姐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和家人说呢？”
说着法斯又招了招手，后面两个穿着朴素的随从，扛着包装简陋宛若行李的大包小包东西摆在门口。
“就是就是，小姐，如果没有夫人，你能上贵族学校？现在你一个人在外面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夫人。”
两个随从和法斯年龄差不多，一看不是法斯的手下。
斯里联邦的乡下口音很重，配合埋怨的眼神，很可能是法斯为了看起来真实，从安格道尔家族半路催眠过来的。
撞见茉炘目光的打量，另一个随从帮腔道，
“网上骂你的人不少，夫人是特意嘱咐大少爷过来保护您呢！”
“小姐，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你不会赶法斯少爷离开吧。”
莫之舟的书房很大，纵使里面全都是市面上早已绝版或是封禁的古籍，也没有堆积出陈旧的油墨味。
相反，空气里始终萦绕着一种浅淡的，很舒心的玫瑰香。
而现在，迎面感受到主仆三人始终在莫之舟身边转悠的目光。
茉炘呼吸间只觉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