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东又起,怀中无白玉。
红颜不知去,寒舍无遗香。
“娘子?”
朦胧之中,似有一种失去什么的感觉,让他想要抓住,却只有一片冰凉。
缓缓睁开眼睛,刚刚睡醒,还有几分不适与困倦萦绕,可此时的许平安,却无暇顾及那些了。
转头看向身侧,以往八爪鱼一样缠在身上的少女,今日竟然出奇的早起了。
“奇怪……娘子今天不睡懒觉么?娘子……清璇?”
喊了两声,却无人回应,在摸了摸被褥,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余下一片冰冷。
不对!
若是有人刚刚在此安睡,这被褥起码也会残留有一丝温热。
而且……空气中,娘子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女子香不见了。
裴清璇是天生媚骨,破身之后,身体就会无意识的散发奇香,绵延数里,引得男子欲动。
这是天生媚骨自带的。
而自从许平安给她身上挂了一个香球之后,那股子奇香就已经被压制住,变成了淡淡的清香。
以往,这清香总是萦绕在裴清璇身边,她到哪香味就到哪。
可今天,房间里的味道明显不对劲。
除了凉意之外,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清香的味道。
“娘子!?”
也顾不得其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许平安慌忙下地,连衣服都没换,披上了一件长衫,趿拉着布鞋急匆匆来到了院中。
先是看了看鱼池与药园旁,皆无那熟悉的身影,许平安心中的不安更甚。
转过头来,直奔后院驴圈,推开木门,驴圈之中,木木还正在睡觉,显然并无其他人来过。
又赶忙跑出院子,到一旁的柴房一看,同样是没有人。
“娘子……清璇?”
“先生,怎么了?”
小静出来准备倒夜壶。
许平安目光凝重,长发未曾梳理,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身上也只是披着长衫,还能看到那棉布的睡衣,脚下的布鞋也被踩塌,连鞋帮都是倒着的。
以往先生也算是个很讲究整洁之人,多日以来,小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平安如此失态。
“你看到清璇了吗?”
“清璇姐姐,没见到呀?”
许平安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天旋地转,虽然他早有预想,然而没想到的,这一日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怎会……不告而别?为何如此?”
此时此刻,哪怕是心中再不想去相信,可那般粘人的裴清璇,却在今日一早就不见了。
心脏似刀穿一般,许平安不得不再度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而此时,听到声音的李玉儿也从正房西屋走出来,同样也是只披着外衣,长发都未及梳理,一脸心急的看向许平安。
“先生,可是清璇姐姐出事了?”
一大早听到许平安呼喊裴清璇,声音甚至有些沙哑,李玉儿看着恍若失神的许平安,心里一痛,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的冲动。
不过李玉儿终究还是更加冷静一些,立刻转头看向了西厢房刚刚走出来的两人。
“周亮,你沿着东路,骑快马看看是否有人离开,赵叔,你沿着西路查探,去县城看看,清璇姐姐会不会去了县城。”
“小静,你到后院,看看哪里有脚印没有。”
“先生,莫要急切,或许是清璇姐姐突然心血来潮,去山里采野果了也说不定。”
虽然这话,李玉儿自己都不相信,可她看着许平安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的想要去安抚。
听到李玉儿的命令,几人连忙就要动身,却突然听到了许平安的一句话。
“都别忙了……”
“先生?”
李玉儿看着低下头,嘴角露出苦笑的许平安,忍不住走上前拉起许平安的手,想要将一点点温暖传递过去。
许平安摇了摇头。
“不用找了……她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李玉儿贝齿紧咬,追了上去。
走到门口,回想起刚才许平安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担忧之心更重,也就没打招呼,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看到许平安矗立在书案前发愣,李玉儿放轻了脚步,来到许平安身后,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了他。
“先生,莫要伤心,或是清璇姐姐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许平安看着案桌上这并不熟悉的字迹。
从裴清璇来这以后就没有写过一个字。
但尽管如此,那字里行间的感觉,却依旧像是裴清璇。
笔笔如刀,点点似桃,行云流水,锋芒毕露。
是了……这种笔风,是他最初遇到的那个裴清璇,那个尚未失忆,差点想要杀了他的裴清璇。
她恢复记忆了。
她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为什么恢复了记忆却不肯说出来?
轻轻拂过字迹,上面的墨迹已经干透了。
这说明,她至少已经走了一两个时辰以上。
“这是……”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平安的目光,李玉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看到桌上的信。
看到那凌厉尽显的字迹,下意识读了出来。
“相公……见信如见人。”
“你我缘分已尽,今日一别或再无相见之时,不必找我,若是有缘,他日相见,只求相公莫怪我不告而别,若有情……愿再续前缘,若无意,当如梦一场,萍水相逢。”
“裴清璇留。”
李玉儿不由自主的看着许平安,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清璇姐姐啊……这一招也太狠了,怕是许平安这一辈子,都不可忘得了你了’
“玉儿小姐。”
“先生?”
“这大齐有多少仙家宗门?”
“这……如果不算魔门的话,也有八九十个了。”
“那擅长使剑的,又有哪几个?”
“这个……确实不好回答,我也未曾注意过,不过先生若是想知道,我这就去派人查询。”
“嗯,麻烦你了。”
许平安目光紧盯着桌上的这封信。
“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先生……当真无碍?”
“没事,放心吧。”
见状,李玉儿松开了手。
许平安看着信呆滞了许久,甚至已无心关注身边的情况,就这么站在那。
而他站了多久,李玉儿也跟着站了多久。
天光大亮,那太阳星,就好似看不到这人间的恩怨情仇一般,一如往日东升而起。
“嘶~呼……”
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缓缓回过神的许平安,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都有些站的麻木了,刚要转身,却愕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玉儿小姐,你怎么……”
“我想陪着先生。”
没等许平安问出口,李玉儿微微一笑。
尽管这笑容有些许苍白。
“我没事,玉儿小姐,你的身体还不能支持你如此,先回去休息吧。”
“先生……玉儿知道这有些逾越,但还请先生不要再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小姐二字好吗?”
“你……”
看到李玉儿那坚定的目光,许平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哎!
孽缘啊。
这才四月春风浮动,他怎么就像是招了桃花运一样,身边美人络绎不绝?
不,与其说是桃花运,倒不如说是桃花劫好一点。
起码,若只是桃花运,他也就不会如此神伤了。
拿起信件来,虽然这信上的语气说的如此决绝,但许平安却还是察觉到了几分真情。
若是裴清璇真的不喜他,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份感情,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留下这封信呢?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给自己留下了回来的后路。
这足以说明,她还是有这份感情的。
可问题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不愿意把事情说出来,而是选择单独去面对。
自己是那种怕事的人吗?
许平安坐在案桌前,手指敲击起桌面。
好你个裴清璇,看样子是自己一直包容,胆儿肥起来了。
甚至连不告而别这种事都敢做了。
等着,别让他找到,不然别管你什么身份,别管你是谁!
他非要振一振这夫纲不可!
如果裴清璇不认这段感情,那她跑了倒也有几分道理。
可问题是从这信的字里行间中能看出,她还是很留恋这份感情的。
这……可就让许平安很不舒服了。
既然你留恋这份感情,那就等同于承认夫妻关系。
而这夫妻关系,在他眼中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同林鸟各自飞’,而是能够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生死相依,一生相随的最亲近的人。
父母会老去,孩子会长大。
只有夫妻,能够互相搀扶到老。
当然了,虽然说夫妻本应该是这种关系,但其实更多的还是‘同林鸟各自飞’。
不过,既然裴清璇对这段感情依旧有留恋。
那他……就不可能弃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