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劲,就这么走了。”
阿哈抱怨着,声音里却全是看好戏的兴奋。
“还以为能看到小垃圾王和那只小萤火虫上演一场‘友谊的背叛’、‘信任的崩塌’、‘最后的刀刃’之类的经典戏码呢。”
岚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祂身侧,没有理会阿哈的疯言疯语。
祂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梦境建筑,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栖息着一只通体由紫色光流构成的乌鸦。
浮黎的身影最后出现,祂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似乎准备记录下等下片刻的对峙。
“喂,那边的偷窥狂。”
阿哈终于玩腻了独角戏,祂侧过头,面具正对着那只乌鸦,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戏谑。
“看了这么久的免费大戏,不出来打赏一下吗?”
那只紫色乌鸦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怎么,哑巴了?”
阿哈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又残忍。
“还是说,作为此间主人,连出来见客的礼貌都没有?”
此间主人。
西个字,如同惊雷,在那只乌鸦的意识核心里炸开。
藏身于梦境最深处的歌斐木,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三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事实上,从祂们踏入匹诺康尼的第一秒起,整个梦境的底层规则就在疯狂地向它报警。
那是一种……超乎理解的,绝对的“存在”。
祂们行走于梦境,梦境却无法解析祂们的本质。
祂们遵循规则,却又随时能将规则撕得粉碎。
歌斐木本以为祂们只是路过,只是对这场盛会抱有几分好奇的过客。
它本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不知,只要家族不去招惹,这三尊大神看完热闹就会自行离去。
可它错了。
“……三位贵客,莅临匹诺康尼,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沙哑的,由无数声音交叠而成的男女声,从乌鸦的喙中艰难地挤出。
“哎呀呀,我们可不是什么‘贵客’,我们只是……想来找点乐子的‘游客’而己。”
“既然是游客,那自然需要一位优秀的导游,对不对?”
歌斐木剧烈地颤抖起来。
“您……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
阿哈的笑声在歌斐木的意识里回荡,如同无数根尖针在疯狂搅动。
“既然我们来了,你这位‘梦主’,就得负责让我们玩得开心。”
“要是我们玩得不开心……”
阿哈的声音拖长,充满了恶劣的暗示。
“那你们就都别玩了。”
……
与此同时,黄金的时刻另一处。
“哎,我问你哦……”
“你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方式,就是大摇大摆地跟踪她么?快半个系统时了哦。”
砂金靠在墙边,整理了一下自己名贵的领口,脸上挂着完美的商业微笑。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戴着半白半红狐狸面具的女孩。
“准确地说,是45分钟。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不是吗,花火小姐?”
“呵,小孔雀……”
花火绕着他走了一圈,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商品。
“你有对漂亮的眼珠啊。老家是茨冈尼亚的?”
“想要进一步提示吗?”
砂金摊开手,故作神秘。
“比如,我是个埃维金人?”
“嗯……我的眼睛成色是不如你,但我不瞎。”花火停下脚步。
“全宇宙有哪个不知道你们茨冈尼亚人?天生的骗子、小偷、交际花……口蜜腹剑,名副其实。”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窨井盖。
“要我说,比起梦里,你更适合待在那下面……啊,那里就有一只,快去吧~”
砂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些刻薄的言语只是微风拂面。
“不必了,阴暗的角落和我气质不搭。还是这座美梦更适合我,轻浮、虚荣、华而不实……”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不会下雨!我这身行头可娇贵得很哪,禁不起风吹雨淋。”
“收起你那俏皮的舌头,小孔雀。”花火的语气冷了下来。
“请回吧,我们是愚者,不是傻瓜,不打算和公司的哈巴狗玩朋友游戏。”
“哦,这话当真?”
砂金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博弈的光芒。
“你从来没和公司的人交过朋友?”
“当我没读过匹诺康尼历史么?”花火嗤笑,“别想把我卷进你们无聊的办公室政治。”
“假面愚者——从应邀参加这场盛会起,你就没得挑了。”
砂金的声音压低,充满了蛊惑力。“及时选边站,别让自己血本无归。”
“你听起来很有把握嘛~”花火歪着头,语气充满了嘲弄。
“显得你己经把家族那位鸡翅膀男孩搞定了似的。”
砂金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怎么办到的,小孔雀?”
花火继续用甜美的声音说着最刺耳的话。
“脱光衣服向他下跪赔罪,承诺‘呜呜呜,公司绝对不会打匹诺康尼的主意’?”
“朋友……得了吧,”她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你们只会把别人当作筹码。”
“筹码不好吗?”
砂金终于抓到了反击的机会。
“在赌桌上,只有筹码不会把自己赔进去。你看流光忆庭和星穹列车的朋友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就很聪明。”
“可聪明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入局。”花火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瞧,我是不是更聪明一点?”
砂金沉默了。
他发现和这个人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听好了,小孔雀。”
花火似乎玩腻了,她凑到砂金耳边,用低声说道:“你也是收到过「酒馆」邀请的人。想邀假面愚者入伙?可以啊,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那位找乐子的神明,阿哈,祂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砂金的眼神一凝。
阿哈……假面愚者的信奉之神。
他忽然想起了那张被撤销的通缉令上,跟在开拓者身后的那三个“危险同伙”。
一个玩世不恭,一个沉默如冰,一个冷冽如刀。
当时他只是觉得那三个人气场不凡,如今被花火这一点拨,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难道……
“给你个提示吧。”花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既然你谁也说服不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何不考虑,去找个哑巴做朋友呢?至少他不会反驳你,哈哈。”
“再见了~”
话音落下,花火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砂金独自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麻烦。
真是天大的麻烦。
这个花火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踩在了点子上。
她不仅知道自己和家族的谈判陷入僵局,甚至对自己下一步的计划都有所洞察。
而她最后的那个谜语……“和哑巴交朋友”。
哑巴?
匹诺康尼有谁是哑巴?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比喻?
一个不会反驳你的人……一个无法开口的人……或者说,一个根本不需要开口,就能达成共识的“同伴”?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三道身影。
如果祂们真的是……
砂金不敢再想下去。
那己经不是赌局了,那是首接掀桌子。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克劳克影视乐园,又看了看另一侧沉静肃穆的朝露公馆。
棋盘上的棋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也……要大。
“……真是麻烦。”
他低声自语,重新戴上了那副自信而张扬的贵公子面具。
“看来,还得再去会会「家族」啊。”
只不过这一次,他手里的筹码,似乎多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