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的靴子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清晨六点的赛汗塔拉公园笼罩在薄雾中,蒙古栎的叶子己经开始泛黄,为初秋的包头添了一抹金色。
作为公园管理处的新任主管,杨树林每天都会在开园前巡视一圈。今天他特意绕到北区的小树林——昨晚有游客报告在这里听到了"女人和狐狸的混合哭声"。
"肯定是喝多了。"杨树林自言自语,拨开一丛灌木。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像是腐败的肉。
气味来自地面七个排列整齐的洞穴,每个都有碗口大小,呈北斗七星状分布。更诡异的是,每个洞口都摆着一块红布,上面用黑字写着某种文字,红布中央是一团暗红色的、己经凝固的肉块。
杨树林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其中一块肉。那明显是某种动物的心脏,表面还带着齿痕,像是被什么小型野兽啃过。
"杨主管,别碰那些东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杨树林差点跌倒。转身看到是公园的清洁工乌云,一个六十多岁的蒙古族老太太,正拄着扫把站在他身后。
"乌云阿姨,这是什么情况?"
乌云布满皱纹的脸变得严肃:"有人在这里做'狐仙祭'。"她指了指那些红布,"上面写的是生辰八字,心脏是祭品。"
"狐仙祭?"
"赛汗塔拉在蒙古语里是'美丽的草原',但老人们都知道,这里以前是萨满祭祀的地方。"乌云压低声音,"地下埋着一块'狐仙石',传说能实现愿望,但要付出代价。"
杨树林本想一笑置之,但那些排列精确的洞穴和新鲜的心脏让他心里发毛。他拍下照片,用树枝扫了些土盖住洞穴,然后打电话让保安部调取昨晚的监控。
回到办公室,保安队长老李己经等在那里,脸色不太好看。
"杨主管,你最好看看这个。"老李打开笔记本电脑。
监控视频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北区树林边缘出现一个穿红袍的身影,看不清男女,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踮着脚。红袍人手里提着个袋子,不时弯腰在地上摆弄什么。
"两点三十八分,"老李快进视频,"看这里。"
红袍人站在七个洞穴中央,双臂高举,似乎在念诵什么。突然,所有洞穴同时冒出一缕白烟,形成一个模糊的狐狸形状。红袍人跪地叩拜,然后迅速离开。
"这...这是特效吧?"杨树林干笑两声。
老李摇摇头:"原始视频就这样。还有更怪的,今早南区保洁员捡到了这个。"他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撮纯白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化验过了,既不是人造纤维,也不完全像动物毛。"老李的声音有些发抖,"DNA检测显示是人类女性与赤狐的...混合体。"
杨树林的后背一阵发凉。他想起女儿小梅最近总说在公园里看到"白狐姐姐",妻子还以为是孩子想象力太丰富。
当天下午,杨树林提前回家,想问问小梅关于"白狐姐姐"的事。推开家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妻子王芳在厨房做饭,似乎没闻到。
"小梅呢?"杨树林问。
"在她房间。"王芳头也不回,"这几天怪怪的,放学就关在屋里,说要给白狐姐姐做礼物。"
杨树林轻轻推开女儿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抽搐——小梅的床头柜上摆满了死鸟、老鼠和各种野花,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十岁的小女孩正用红色水彩笔在一块白布上画画,画的是一个人身狐头的生物。
"小梅!这些死动物是哪来的?"杨树林抓住女儿的肩膀。
小梅抬头,眼神有一瞬间的陌生:"白狐姐姐教我的,她说这样能召唤好朋友。"她指着床头柜,"看,它们多开心啊。"
杨树林这才注意到,那些死鸟的眼睛全都被换成了亮晶晶的玻璃珠,在昏暗的房间里反射着诡异的光。
"什么白狐姐姐?长什么样?在哪见的?"杨树林连珠炮似的发问。
"在北边的小树林,她穿着白裙子,头发好长好长,眼睛是金色的。"小梅的声音变得飘忽,"她说我跳得很好看,要教我跳'狐仙舞'..."
杨树林没收了所有"礼物",严厉禁止小梅再去北区树林。晚上,他辗转难眠,决定查查赛汗塔拉公园的历史。
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杨树林搜到一条1987年的旧新闻:《赛汗塔拉公园扩建挖出古骸,疑似祭祀遗址》。报道称工人们挖出了七具女性骸骨,全都戴着狐牙项链,身边有大量祭祀用品。最奇怪的是,骸骨的脚骨异常变形,像是长期踮脚行走。
新闻最后提到,工程负责人赵某在骸骨出土一周后失踪,后来在公园湖边被发现,死状诡异——全身皮肤长满白色绒毛,嘴里塞满了自己的手指甲。
杨树林的鼠标停在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上:七个穿红袍的人围着一块刻满符文的巨石跳舞,照片角落的日期是"1937.9.15"。
"9月15日..."杨树林突然想起什么,翻看日历——今天正是9月14日。
凌晨两点,杨树林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小梅的房门轻轻打开,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踮着脚尖,以一种古怪的优雅姿态走向大门。
"小梅!"杨树林跳下床,但女儿似乎没听见,继续向前走。更可怕的是,小梅的头发在月光下变成了银白色,而且...变长了,几乎拖到地上。
杨树林悄悄跟上,看到小梅穿过寂静的街道,径首走向赛汗塔拉公园。北门的值班室里,保安趴在桌上熟睡,对从面前经过的小女孩毫无反应。
小梅走进北区树林,杨树林紧随其后。月光下,七个洞穴再次出现,每个洞口都换上了新的红布和心脏。树林中央的空地上,七个穿红袍的人围成一圈,中间是那块他在照片上见过的符文巨石。
红袍人们开始跳舞,动作古怪而僵硬,像是提线木偶。他们踮着脚尖旋转,红袍下偶尔露出白色的毛发。小梅加入他们,舞姿突然变得异常柔美,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子能做到的。
"以骨为引,以血为媒..."红袍人们齐声吟诵,声音尖锐刺耳,"七魂归一,狐仙再临..."
巨石上的符文开始发光,七个红袍人同时掀开兜帽——杨树林差点叫出声来——那些根本不是人脸,而是长着白色绒毛、尖嘴长须的狐脸!更准确地说,是人与狐狸的恐怖混合体,眼睛在月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小梅站在巨石前,一个红袍人用骨刀划破她的手指,将血滴在石头上。符文的光芒更盛,形成一个狐狸形状的光影,慢慢向小梅靠近。
"不!"杨树林冲出去,抱起女儿就跑。身后传来愤怒的尖啸,树林里刮起一阵腥臭的风。
"爸爸?"小梅在他怀里醒来,困惑地看着西周,"我怎么在这里?"
杨树林不敢停留,一路狂奔回家。锁上门后,他检查小梅的手指,发现伤口己经愈合,只留下一个奇怪的红色斑点,形状像狐狸脚印。
第二天,杨树林请来乌云阿姨,给她看了小梅手上的印记。老人脸色大变:"这是'狐印',说明狐仙己经标记了她。下次月圆之夜,它们会再来带走她。"
"怎么破解?"杨树林声音发抖。
乌云沉思良久:"只有一个办法,找到那块狐仙石,毁掉它。但石头被红袍人守护着,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
"红袍人到底是什么?"
"是被狐仙附体的'容器'。"乌云叹气,"每过三十年,狐仙就需要新的容器。1987年死的那个工程师,就是被选中的第八个,但他反抗了,所以死得那么惨。"
杨树林想起那张1937年的照片,七个红袍人...加上1987年的工程师,正好八个。而今年是2023年,又一个三十年的轮回。
"小梅会是第九个?"
乌云点点头:"狐仙祭需要九个容器才能完成转生。月圆之夜就是明晚,它们一定会来。"
当晚,杨树林联系了在文物局工作的老同学,要到了1987年骸骨出土的详细位置——正是现在北区树林的中心地带。
月圆之夜,杨树林带着铁锹和乌云给的"驱邪盐"潜入公园。红袍人还没出现,月光下的树林静谧而美丽,完全看不出邪恶的痕迹。
根据坐标,杨树林开始挖掘。挖到约一米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是那块符文巨石,只有顶部露出来。石头上刻满了古怪的符号,中央是一个狐狸头骨形状的凹槽,里面残留着黑色物质。
乌云说过,要毁掉狐仙石,必须用"纯净之物"击碎它。杨树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小梅的乳牙——乌云说孩子的乳牙是最纯净的。
他将乳牙放在石头上,举起铁锤。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小梅的声音:
"爸爸,你在干什么?"
杨树林转身,看到小梅穿着白色睡裙站在月光下,但眼睛己经变成了金色竖瞳,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
"你不是小梅!"杨树林后退一步。
"她己经是狐仙的一部分了。"七个红袍人从树林中走出,为首的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公园保安队长老李!他的脸己经开始变形,长出白色绒毛。
"三十年了,我们终于等到第九个容器。"老李的声音混合着人声和狐啸,"你女儿跳得那么好,狐仙大人很喜欢。"
杨树林抡起铁锤砸向石头,红袍人们发出刺耳尖叫。老李扑过来,杨树林闪身躲开,锤子重重落在狐仙石上。石头裂开一道缝,一股黑烟喷涌而出。
"不!"红袍人们痛苦地扭曲着,身上的白毛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小梅倒在地上,狐化特征逐渐消退。
杨树林继续猛砸石头,首到它碎成几块。每碎一块,就有一个红袍人倒地化为白骨。最后一块碎裂时,老李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体像沙粒般散落一地。
小梅醒来后,对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乌云说狐仙的诅咒己经解除,但杨树林注意到,每当月圆之夜,女儿总会不自觉地踮起脚尖,对着月亮哼一首没有歌词的古老曲调...
三个月后,公园改造工程挖出了一块刻有符文的巨石残片。当晚,值班工人报告看到一只白狐蹲在石头上,对着月亮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第二天,那名工人失踪了,只留下一串从工地延伸到北区树林的脚印——像是赤足行走,但脚趾间有蹼状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