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的霓虹灯管在雨幕中晕成血雾。林默笙贴着舞池边缘移动,旗袍开衩处别的不是手枪,而是程砚秋失踪前塞给她的镀金怀表——表盖内侧结着层薄霜,那是大自鸣钟爆炸当夜黄浦江的水汽。
"林小姐的探戈缺个伴儿。"
沈曼丽倚在香槟塔旁,猩红指甲划过杯沿。她耳垂上的钻石突然折射出摩斯密码光点:「武田在二楼3号包厢,青花瓷瓶」。
林默笙旋身踏上楼梯,高跟鞋跟的暗格弹出刀片,在柚木台阶刻下三道浅痕——这是给程砚秋的示警信号。推开包厢门的刹那,她嗅到熟悉的沉香味:武田明彦正用绒布擦拭青花玉壶春瓶,釉面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瓶底有你要的东西。"武田的汉语带着大连港的咸腥,"用程砚秋的下落来换。"
林默笙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釉面。三年前在莫斯科受训时,教官曾教过这种"瓷语术":釉彩裂纹的走向对应黄浦江潮汐表。当她摸到瓶腹那道闪电状开片时,心跳陡然加快——这正是程砚秋约定的"危险撤离"标记。
枪声在此时炸响。
【霞飞路生死棋】(1935.11.29晨)。霞飞路面包房的第三炉法棍飘出焦糊味。林默笙捏着《申报》坐在临窗位,报纸夹层里的胶卷还带着暗房药水的气息。对面咖啡馆的留声机突然卡顿,反复播放《夜上海》的"夜"字——这是军统接头人王站长的死亡预警。
穿长衫的男人挨着她坐下,袖口露出勃朗宁枪管:"程组长在十六铺码头留了件礼物。"他推过牛皮纸袋,油渍渗出的形状恰是汇丰银行金库平面图。
林默笙的银匙突然坠地。弯腰瞬间,她瞥见窗外黄包车夫的右手——虎口处有拆弹专家特有的茧子。这人是程砚秋在吴淞会战时的爆破手旧部。
"武田的货轮今晚靠岸。"男人压低声音,"六百箱盘尼西林,藏在青帮的烟土里。"
凯司令的玻璃窗突然爆裂。林默笙扑倒时抓住桌布,扬起的咖啡沫在空中拼出个"跑"字。她撞开后厨暗门,发现沈曼丽正用口红在面粉袋上画路线图:"走下水道,第三个泄洪口通往外滩观测站。"
追击者的皮靴声逼近时,林默笙扯断珍珠项链。滚落的珠子卡在下水道铁栅间——这是给程砚秋的指路标记,他教过她如何用珠孔朝向传递经纬度。
海关大钟的指针在暴雨中模糊。林默笙攀着排水管爬上钟楼,湿透的旗袍紧贴后背的柯尔特枪套。暗格里果然藏着程砚秋的日记本,牛皮封面还沾着先施公司爆炸时的石灰粉。
"11月15日:确认青帮三当家与武田的鸦片交易...11月23日:沈曼丽在百乐门更衣室暗格留法租界布防图..."
突然有体温贴近后背。沈曼丽的枪管顶住她脊椎:"把日记本放回原位,我保程砚秋活到圣诞。"
林默笙旋身肘击的刹那,钟楼铁门被撞开。武田的浪人刀劈碎月光,沈曼丽突然调转枪口:"快走!去杨树浦仓库!"她的尖叫混着关西腔,像回到早稻田时代的纯正日语。
坠落的日记本中飘出张泛黄照片:1932年闸北废墟,穿学生装的沈曼丽抱着两个女婴,背后站着年轻时的武田明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