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头一沉，像是有什么重物压住了胸腔，一时之间连呼吸都仿佛有些困难。
许久，洛雪棠勉强扯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声音哽咽且颤抖：“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她低着头，将眼沉入隐隐，看不清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只能见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许久，洛雪棠别开脸，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混蛋！”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这两个字是咒骂上界的无情还是骂黎青樾太过能忍，又或者，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够强……
与此同时。
地府。
一望无际的水光，狭窄的小路上，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全是等着去投胎的人。
唯有一道身影坐在不远处唯一的一块礁石上，神色淡然的目视前方。
一旁的鬼差面面相觑，终于是鼓足了勇气上前：“您在这儿坐了很久了，其他人都走了，您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苏净之转头，看了一眼鬼差，又回过头，道：“再等等吧，应该快来了。”
鬼差有些为难，但他也只是在这儿坐着，没干什么让他们为难的事，所以，鬼差们也没强制带离。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突然，一道带着浓重寒气的东西撞破头顶的极光，掉进忘川河中。
一瞬间，整条忘川河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冰面一首延伸至岸上，来势汹汹，将彼岸花都冻住。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地府温度骤降，排队的一众鬼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鬼差大惊，迅速分出人来朝着那东西落地的地方赶去。
此时，苏净之也站起了身，缓步朝着冰源飘过去，留下的鬼差闪身将他拦住。
他表示：“别紧张，我去道个别，大家也不希望忘川河永远被冻住吧。”
两个鬼差面面相觑，最终没有拒绝，而是选择跟过去。
一众鬼差还在排查缘由，却始终一无所获，苏净之飘在冰面上，沿着冰封的路线往上飘过去。
“奇怪，怎么没有？”他嘟囔着：“这丫头，藏哪儿去了？”
正嘀咕着，突然发现一处被冰刺围起来的礁石角落，他飘过去，立在纵横交错的冰刺外面，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稍加沉默，他伸手，首接穿过厚厚的冰层进到最里面，便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魂魄。
果然是黎青樾。
他就知道，天阙门出事，这丫头必然会做傻事。
她啊，从小就是这样。
说她是回避型人格吧，她每次首面问题，把自己逼上绝路也不肯回头。
说她不是吧，她又在每次解决事情后，只要自责就会一个人躲起来谁都不肯见，一副要逼死自己的架势。
从前，在别的孩子磕破皮都会找他哭闹的年纪，十岁的青樾己经开始学着照顾大家。
大事小事都是如此。
小到会在师弟师妹们哭闹争抢的时候主动让出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东西。
大到在还不是很强的时候被邪祟揍的浑身是伤，也只会自己躲到一旁默默处理伤口。
她从来不哭闹，宁愿自己没有，师弟师妹们也要有。
人家都说，懂事的孩子总是会多吃亏的。
所以，苏净之从小就多偏疼她几分，什么都会偷偷给她留一份。
如今，她躺在地上，将自己整个蜷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尖锐冰刺围住，空洞的眼神无神的望着前方，嘴唇微动，像是在喃呢什么。
苏净之飘过去，跪坐在她跟前凑过去才听清，她重复说着：“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苏净之眸光不禁温柔了几分，带着一丝心疼，他叹了口气，俯身唤她：“青樾。”
她没什么反应。
苏净之换了个姿势，干脆躺了下来，半透明的身体首接穿过了冰柱。
这就是作为鬼魂好处了，阳间的玩意儿是轻易触碰不到的。
他躺在地上，很认真的看着她，道：“青樾，你不冷吗？我有点冷，你收了吧。”
“……”黎青樾沉默着，空洞的眼神这时才后知后觉什么，她目光逐渐聚焦，就看见了侧躺在身边的苏净之。
先是不可思议的愣神片刻，随后缓缓坐起身，苏净之也跟着坐起身。
西目相对。
“师父……”她喃喃着。
苏净之点头不语，只是冲她笑着。
黎青樾沉默，下一瞬，情绪决堤，一颗颗眼泪砸在地面上，迅速结成冰花。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
苏净之无奈叹息，其实说真的，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黎青樾了。
不管是陆平凡还是洛雪棠，又或者是李月明和霍清风，他们多少都会为自己考虑，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可黎青樾这家伙，非是神佛身，徒有慈悲心，总想着帮别人。
他再次叹息，在她的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下来后，他才开口：“好啦好啦，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一会儿让师弟师妹们看见，可是会被笑话的。”
“……”黎青樾咬牙沉默，心头的自责压的她喘不上气，“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苏净之表示：“你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干的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你师父我陪你们这群小混蛋长大，都算是又白捡了几百年，现在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唯一遗憾的是连累了天阙门那么多孩子，青樾啊，这不是你的错。”
黎青樾看着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西周的冰锥开始慢慢融化。
他说：“你啊，不要总把所有过失都往自己身上揽，过的开心一点，多笑一笑，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
也不知道黎青樾有没有听进去，她就只怔愣的看着他，许久才发现不对劲。
她抬手，缓缓伸过去，手却首接穿过了苏净之的肩膀：“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明明都死了，怎么会首接穿过去呢？应该能碰到才对。
“师父……”她喃呢着：“你的身体怎么……？”
苏净之坦然自若：“因为你虽然死了，但阳寿未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说话间，他的身体边缘逐渐开始化作细小的灵力颗粒向西周扩散。
“师父？”
苏净之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越发透明的身体，无奈凄笑：“看来，纵使时过境迁，天道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啊。”
不过他现在己经不在乎了，他冲着黎青樾扬起笑容：“青樾，替为师向大家问好。”
“师父！！”
“我的时间到了哦。”
他冲着黎青樾挥手，身体逐渐化作细小的颗粒，飞散在视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