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将萧黎冰冷的身体轻轻放在祭坛边缘,指尖的余温正在迅速消散。她不敢用力,生怕稍微重一点就会让这具躯体碎裂成冰晶——就像黑袍人留下的咒术那样。祭坛下的冰层正在发出不祥的碎裂声,那些被蚀月力量污染的冰晶正从裂缝中渗出,在幽蓝的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紫红色光芒。
"为什么......"昭月颤抖着抚摸萧黎苍白的脸庞,泪水落在他的睫毛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她突然发现少年的眼角有一滴未干的血渍——那绝不是他们坠入寒髓渊时沾染的。这滴血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像是被某种腐败的力量侵蚀过。
远处的冰原传来一声悠长的呜咽,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痛苦中挣扎。昭月猛地抬头,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痕,裂缝中不断喷涌出夹杂着冰晶的黑雾。那雾气所过之处,原本坚固的冰层迅速变得脆弱透明,仿佛随时会崩塌。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昭月抱起萧黎,却发现他的身体轻得可怕。她低头看向少年透明的指尖——那些冰蓝藤蔓己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更可怕的是,萧黎的胸口不再起伏,但他的嘴唇却微微颤动,仿佛有话要说。
昭月将耳朵贴在萧黎唇边,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母亲......"
这个词语像一把尖刀刺入昭月的心脏。她突然想起玄风说过的话——蚀月的本体从未真正死亡。难道萧黎临死前看到的,是与母亲有关的记忆?那些被黑袍人封印的往事?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冰层下的黑雾开始向上翻涌。昭月感到脚下的地面正在变得松软,一道道冰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向祭坛外冲去,但刚迈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祭坛中央的冰层完全碎裂,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无数扭曲的黑影从洞中涌出,它们有着人的外形,但身体如雾气般透明,面容则是一片虚无。这些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朝昭月扑来。
昭月本能地举起双臂,残存的玉珏力量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微弱的金蓝色光晕。黑影撞在光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但光晕正在迅速减弱。昭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开始模糊——这具吸收了双生玉珏和蚀月残存力量的身体,似乎正在排斥她自身的存在。
"住手!"一个愤怒的吼声突然响起。
昭月勉强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雾中冲出——是玄风。但眼前的玄风与之前完全不同:他的身体己经完全由流动的金色能量构成,面部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左眼依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原本石化右臂的位置现在是一团旋转的星云状能量。
"玄风?"昭月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你不是己经......"
"死亡?"玄风的声音如同多重奏鸣,"在达成目标前,我怎会轻易消散。"他的能量体突然实体化,一把抓住昭月的手腕,"听我说,蚀月的力量正在复苏,那些黑影是上古时期被封印的怨灵,它们嗅到了寒髓的气息。"
黑影们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开始缠绕玄风的能量体。昭月看到那些雾状触须穿透他的身体时,金色的光芒就会减弱一分。萧黎的身体在她怀中变得更加冰冷,那滴黑色的血珠正缓慢地流向他的脖颈。
"先带萧黎走!"昭月挣扎着想要留下,但玄风的力量牢牢控制着她的行动。
"没时间了!"玄风的能量体突然分裂出一部分,化作三道光刃刺向最近的怨灵,"寒髓的污染己经扩散到整个极北之地,我们必须找到你母亲留下的最后封印,否则当血色月亮再次升起时......"
玄风的话戛然而止。昭月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玄风的能量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那些怨灵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疯狂地涌入他的光体。玄风最后看了昭月一眼,左眼的光芒突然变得异常柔和。
"告诉她...我终于...自由了..."
能量体的消散带起一阵强风,昭月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祭坛周围只剩下漫天的黑雾和呜咽的风声。她低头看向怀中,萧黎的身体己经失去了所有温度,但奇迹般地,那滴黑色的血珠停止了流动,化作一枚细小的晶体嵌在他的锁骨上。
黑雾突然开始聚集,在祭坛上方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这个身影有着昭月熟悉的面容,但眼神空洞而冰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的孩子......"人形发出空灵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你终于回来了。"
昭月浑身剧烈颤抖,萧黎的身体在她怀中突然滑落,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想弯腰去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人形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那确实是萧凛的面容,但却少了少年的生气,多了几分不属于人类的阴冷。
"萧凛?不...你不是他..."昭月后退一步,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人形歪着头,黑雾组成的眼睛诡异地闪烁着:"我当然是他...或者说...我是他的一部分。你体内的双生玉珏认出了我的气息,就像它曾经认出你一样。"
黑雾开始向西周扩散,祭坛周围的冰层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昭月感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失控,那些被她吸收的力量正在反抗她的控制。她的皮肤开始浮现出金蓝色的纹路,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发光的液体。
"为什么要伤害萧黎?"昭月咬牙问道,"他只是个孩子..."
人形发出一声冷笑,黑雾组成的手臂突然伸长,指向祭坛下的黑洞:"你真的以为那孩子是无辜的吗?他承载着比我更古老的力量,是上古巫族的最后血脉。蚀月需要那股力量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昭月突然想起玄风提到过的"上古巫族"。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中闪现——她看到一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女站在祭坛上,周身缠绕着无数锁链;看到母亲跪在地上哭泣;看到一个黑袍人举起匕首...而那个少女的脸,与此刻的萧凛有七分相似。
"不..."昭月捂住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这不是真的..."
黑雾人形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整个冰原开始剧烈震动。祭坛下的黑洞喷出更多黑雾,那些怨灵组成的潮水正迅速向这边涌来。昭月感到体内的力量彻底暴走,她本能地抬起手,一道金蓝色的光刃凭空出现,将涌来的黑雾一分为二。
但这一击消耗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当昭月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冰原上。天空是诡异的血红色,远处的地平线上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高塔。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剑,剑身由纯粹的能量构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终于...完全觉醒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昭月转身,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唯一的不同是,那人影的双眼是完全漆黑的,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你...是谁?"昭月握紧长剑,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黑眸人影露出一个微笑:"我就是你,昭月。或者说...是被你压抑了千年的那部分自我。那个被封印在寒髓渊深处,背负着所有罪孽的昭月祭司。"
昭月感到一阵眩晕,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她看到自己站在高塔顶端,亲手将匕首刺入母亲的心脏;看到萧黎——那个真正的小萧黎——在火焰中哭泣;看到玄风为了保护她而石化...
"不...那不是我..."昭月痛苦地抱住头,感到体内两种力量正在激烈交锋。
黑眸人影缓缓走近:"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杀死蚀月就能结束一切?你以为保护萧黎就能赎清罪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早就是我了。"
祭坛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昭月看到远处的天空被一道金蓝色的光柱照亮。那是...她的力量?还是萧黎残存的力量在反抗?
黑眸人影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没用的。寒髓的污染己经无法逆转,这个世界注定要迎来新的秩序。而你...将成为新神。"
昭月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意识到这不过是某种幻觉,是蚀月残留的意志在试图控制她。她闭上眼睛,集中全部意志力,将体内暴走的力量重新凝聚。
当她再次睁眼时,黑眸人影正在消散。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那人影留下最后一句话:"你会回来的...我的姐姐..."
昭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当视线恢复清晰时,她又回到了寒髓渊底部的祭坛。但眼前的一切己经不同——祭坛中央的黑洞己经扩大,更多的黑雾从中涌出;萧黎的身体依然躺在祭坛边缘,但那枚黑色的晶体正发出微弱的光芒;而她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与玄风眼中一模一样的金色纹路。
远方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震得冰原上的冰晶簌簌落下。昭月抬头,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金色的裂缝,巨大的龙翼阴影投射在冰原上。
"时间不多了..."她抱起萧黎,感受着他微弱但依然存在的生命迹象,"必须找到母亲留下的封印..."
血色月亮在这时突然完全沉没,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下。极北之地的永夜,正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