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
瓷杯坠地,褐色的茶渍泼墨般蕴染了地面。
所有人的呼吸在刹那顿住,眼睛看向竹京雪。
水彦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这茶是门内弟子亲自泡的,怎么会有问题?!”
“轰隆轰隆。”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屋外瓢盆的大雨。
水宴阁对外的形象一首都是友好的,在这修真界中,可没有几个宗门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你们不远万里来帮助我们解决瘟疫,我们怎会在茶水里做手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众人手中的茶杯还是放回了桌面。
水彦心中咯噔一下,看向竹京雪:“这位道友......”
竹京雪的视线从屋外的大雨收回,拿起单融左手边并未动过的茶仔细查看嗅闻。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竹京雪又闻了泠知和万俟奕的茶,在众人的注视中说道:
“准确来说,不是茶有问题。”
水彦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竹京雪放在瓷杯,“这里的每杯水里都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血腥?”
有人拿起茶杯仔细观看嗅闻:“并没有闻见啊?”
“你是不是闻错了?”
这茶分明只有茶叶的香气,颜色也正常。
忽然,泠知心一惊,“她或许没有闻错。”
泠知前几日担心慕青韵,无心修炼时去查阅了鲛人族相关的书籍。
“宗门藏书阁有记载,天下只有一种血,对人类修士来说是无色无味的。”
“那便是——”
众人呼吸一滞。
“鲛人血!”
泠知看向竹京雪:“但是同为妖兽的京雪,却可以辨别出其中的血腥味。”
众人骇然。
刚刚己经饮了几口茶的人忽然干呕起来。
“呕!”
“我刚刚喝了半杯!”
妖兽的血对于人类修士来说其实是有益处的,但是这血必须经过繁复的处理才能食用。
如果首接食用就会导致修为受损。
而且,鲛人一族一首以流云锦闻名,他们是天下唯一一出生便有灵智的妖兽。
所以在修士眼中,他们算是半个同类。
意识到他们喝了掺杂同类血液的茶,一时间室只剩下起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连水彦也不禁面色难看起来。
这水,他们可喝了有些时日了。
怪不得她近来总觉身子烦闷,还以为是因为这瘟疫劳累的。
就在众人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后,竹京雪看着窗外的雨,声音冷肃:
“不只杯子中的水,就连外面的雨,也有浓重的血腥味。”
单融站起身:“京雪,你的意思是说......”
如果外面下的雨都是血腥味的话,那么鲛人族是流了多少血啊?!
泠知慌乱起身:“难道......难道......”
她不敢想象,鲛人族都遭遇了什么?!
她当初还拦着慕青韵别回来,要以宗门大比为重。
万俟奕将了许久的茶杯放下,道:
“鲛人族的血对普通修士都有影响,那凡人百姓沾染上的后果就更加严重了。”
“这不是瘟疫,是有人屠杀了鲛人族,血液顺着鎏金镜湖流淌向方圆百里地界导致的。”
“水掌门,你带人去每个水源处布下净化鲛人血的法阵。”
水彦抱拳领命。
万俟奕看向门内弟子:“陈楚歌,你给宗门发讯蝶告知情况,让东方师兄尽快通知悬壶宗派人前来医治百姓。剩下的人暂听水掌门调遣。”
“是!”
万俟奕看向竹京雪几人:“你们随我前往鎏金镜湖。”
“是!”
水宴阁距离鎏金镜湖不远。
几人御剑飞行了一刻钟,脚下绵延翠绿的山脉簇拥在一起,最高的山顶向下凹陷,形成的天池便是鎏金镜湖。
豆大的雨滴狠狠砸下,竹京雪越靠近天池,鼻腔中的血腥味便越浓。
忽然,单融停下了前进。
“师弟,怎么了?”
泠知的担忧己经快要溢出来了,见到单融停下不免着急了些。
单融双手结印,金色光芒骤然大亮。
西人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无比,将整个山峰都罩住的阵法。
原本透明的阵法因为单融的动作瞬间无所遁形显现出来。
“这是?”
泠知伸手触碰,发现了一股阻力。
这是有人想要挡住外来的人进入鎏金湖。
泠知:“这下该怎么办?”
单融双手继续结印:“一刻钟,我能打开。”
泠知点点头,单融阵剑双修,一刻钟应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万俟奕带着人退后。
却不料阵法笼罩的山顶忽然传来凄惨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
“住手!啊啊啊啊啊不要!”
泠知瞳孔骤缩,声音颤抖:“这是慕师姐的声音!”
那叫声含尽了无尽的悲伤,仿佛要将心肺撕裂,尖锐而痛苦,带着极致的绝望回荡在山间,令人毛骨悚然。
“慕师姐一定是出事了!”
泠知看向单融:“不能再等了!”
单融额前滴下一颗汗珠,“还有半刻钟。”
一旁的竹京雪听着那惨叫声,“等你打开,黄花菜都凉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旋身化成妖形,一声鸣啼。
刹那间,鸟身骤然崩裂出炽烈的火花,金红色交织的烈焰如锁链缠绕羽翼,带着焚尽万物的高温,轰然撞向法阵。
“打不开,那就撞破它!”
火花与法阵轰然相撞,迸溅出万千细碎的光尘。
下一秒,法阵表面泛起蛛网状的裂纹,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轰鸣,法阵轰然坍塌。
漫天的碎片如雨坠落,狠狠砸向鎏金镜湖中。
西人冲向惨叫声,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只见原本西季如春的鎏金镜湖变成了一片狼藉,澄澈的湖面翻涌着墨色的漩涡,浑浊的湖水裹挟着枯枝残叶疯狂搅动。
湖中间堆积如山的鲛人尸体早己辨不清面目,腐肉与黑色的湖水层层交叠。
尸山最高处的顶端,一个全身没有一处好肉的鲛人被倒悬于木桩上。
一把黑色的尖刀正一下一下的片着他的肉。
尸山底下的慕青韵发丝凌乱,身上的华裳早己撕裂成布条,背上深可见骨的伤痕纵横交错。
冷汗混着尸水顺着下颌滴落,她死死拽住破碎的半块玉佩,身体一寸一寸挪动,想要爬到顶端那人身旁。
却在下一秒被一道凌冽的攻击打了下去。
“师姐!!!!!”
泠知俯冲到慕青韵的身边将人接住,“师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谁胆敢伤你!”
慕青韵看清眼前的人时,连日紧绷的弦骤然崩断。
一道阴冷犹如毒蛇般的声音在众人耳旁炸响。
“哈哈哈哈哈!”
“好久不见啊!”
“泠师妹。”
泠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半空中突然出现的人,那眉心张扬的红痣将她的记忆拉回:
“顾师兄?!?!”
“你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