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芸没有再言语。
刘存叙也没有再问。
良久，程筱芸抬眸望向天边的晚霞，霞光顺势映在她的脸上，微风稍稍吹乱她的发。
她望着晚霞，刘存叙望着她。
她比晚霞美。
他想着。
很多人看久了就腻，唯独她越看越欢喜。
半晌过去了。
终于，程筱芸缓缓开口道：“你真的混蛋，你真的自私。”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程筱芸将刘存叙原本搂住她肩膀的手用力拿开。
接着，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往旁边移开了一些距离，与刘存叙保持着一定的间隔。
随后，她将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轻轻交叠在一起，放置在了自已的双腿之上。
程筱芸的动作让刘存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刘存叙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他想伸手把她拉回身边，在手指触碰到她的衣角时，他终是停了下来，收回了手。
然后，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
程筱芸朱唇轻启，声音略微颤抖着：“你想跟我谈多久的恋爱？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她不等对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下去：“然后呢？等到你觉得腻味了，就分手，从此一拍两散，形同陌路吗？“
她咬了咬下唇，继续道：
“你身边还有很多人，而我的身边却只有你。”
“你可以失去我，而我却不能失去你。”
“所以，被需要的才有恃无恐对么。”
程筱芸抬眸看他，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此刻闪烁着泪光，她嗓音带着哽咽：“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想要改变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想过后果吗？”
“你这个被小头控制大头的混蛋！”
“到时候我是不是也像你的那些烂桃花一样，说丢就丢了？”
面对程筱芸的质问，刘存叙只觉得一阵心慌意乱，而更多的，则是深深的心疼。
他上次见程筱芸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程筱芸告诉他，她的父母双亡的时候。
程筱芸心中的担忧与不安，他全都懂。
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相信，他今后就只想守着她一人。
他从未如此后悔，曾经的那些烂桃花。
刘存叙的桃花，程筱芸都知道，程筱芸不仅知道，刘存叙还和她一一讨论过。
刘存叙当时说得多起劲，现在死得就有多凄惨。
刘存叙一向能言善辩，此时，却有万千话语卡在喉中，发不出一个音节。
于是沉默。
程筱芸没有再看他，而是回过头来，继续望着晚霞愣愣出神，整个人仿若沉浸在了另一个遥远而陌生的世界当中。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每一秒钟对于刘存叙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刘存叙感觉自已搞砸了，今天对她的告白还是太突然，太轻率，太鲁莽了。
不仅仅是程筱芸毫无心理准备，就连刘存叙自已，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刘存叙感到害怕，他害怕今天之后，程筱芸会离他越来越远，甚至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之中。
一阵强烈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那种绝望感就像是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异常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仿佛自已正置身于深不见底的水中，拼命挣扎却仍不断地下沉，即将被无情的水浪淹没吞噬。
刘存叙紧紧攥起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掌心中传来的丝丝痛感，让刘存叙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对，不对。
按照阿芸的性格，如果她心里不愿意，那她现在早就起身走了，而不是还坐在我的身边。
她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决绝！
刘存叙感觉自已又恢复了吸氧，新鲜的氧气又重新注入他的身体，他大口大口呼气起来。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地拒绝我，她只是担心......
担心我，是否可以跟她走到最后。
刘存叙长长地吐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心中又燃起希望的火苗。
“对不起，是我操之过急了。”
刘存叙缓缓吐出这句话，打破了沉默。
他喉结滚动，眼眸沉沉：
“但是，追求你的人实在太多了啊！你又能拒绝到什么时候，万一，万一......”
“万一真有哪个傻......”
刘存叙顿了顿，改口道：“哪个大聪明撞进了你的心里，那我才是真的后悔莫及。”
“我想要与你在一起，这绝非只是一时兴起或者随便玩玩。”
“对你，我是认真的，无比认真。“
“我不敢拿你冒哪怕一丁点的风险。”
“阿芸，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我是自私，我是混蛋，但，我想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
刘存叙伸出手，想去握住程筱芸放在膝上的纤手。
他的手刚刚抬起，马上又放下了。
最后，刘存叙轻轻地闭上双眼，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安静地等待他的天使，对他的审判。
刘存叙察觉到身边的人儿有了动静，她站起了身子。
刘存叙胸口闷得发慌。
她是......要走了吗？
他耳边传来少女离开的脚步声。
一步步把他的心踏空。
刘存叙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怔怔望着她的背影。
结束了吗？
他的心被掏空了。
这时。
少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她微微抿了抿嘴唇，柔声说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要送我去十里桥的么？”
刘存叙愣了愣。
汹涌澎湃的血液迅速涌进那颗原本已变得空洞的心，将它重新填满。
“啊，嗯嗯，好，好的！”
刘存叙嘴上语无伦次，身体却快速从椅子上弹起，他小跑着追上少女，然后跟她并肩而行。
太阳早已完全落山，夜幕悄然降临。
一轮皎洁的明月害羞似地躲在云层后面，若隐若现，洒下一片朦胧的清辉。
刘存叙靠她越来越近，行走时，他的手背时不时就可以触碰到程筱芸的手背。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拇指，缓缓地钩住了她的小拇指。
程筱芸没有拒绝。
于是，刘存叙胆子大了起来，他张开手掌，轻轻握住了身边人的柔荑。
程筱芸还是没有拒绝。
刘存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直到现在，刘存叙才确定，他又活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