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病人,既然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那就请出去。”
冶星河伸手指向门口,手揣进兜里,按下保安铃。
枫城医院为了保障医生的人身安全,每个医生,都会随身携带保安铃。
一旦发现患者、或者病人家属有任何的情绪不对,按下保安铃,五分钟之内必到达现场,维护医生安全。
这是在枫城医院正式上岗后才能知道的小道机密,并且签订保密协定,即便日后离职,也不得对外提起。
“星河,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就算你已经结婚了,成为别人的妻子,我也不介意,我仍旧可以和你在一起,这没什么的……”
孙妄天演着,声情并茂地诉说着。
一声声,如泣如诉。
若是换做上一世的冶星河,早就感动得找不到北了。
人们总是唾弃恋爱脑的冲动无脑,却不知局中人,一半是清醒的装傻,一半是真的爱极了。
换种想法,其实这样不顾一切的恋过一场,又何尝不是幸事。
人生又能有几次这般果断勇敢。
“星河,我可以为爱当三的,我们可以在地下,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了……我没有你真的活不了……”
孙妄天哭诉,冶星河冷漠的看着,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她用最冷漠的态度,告诉他,她的想法。
吱呀——
门被撞开,保安冲进来,第一时间制服孙妄天,将他压在桌面上吐口水。
“冶医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以后给他加入我的就诊黑名单吧。”
冶星河双手环胸,看着孙妄天被压走。
门外的值班小助理,洗了块布子,将桌面上的口水擦干净,然后用酒精消毒。
“冶医生,那您继续忙。”
“好。”
解决完这一出事情后,冶千晨看看时间,翻了十几页笔记本,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回家。
被赶出去的孙妄天,保安们按着他的脑袋,做了关于个人的详细资料说明。
然后,他被重重摔倒在地上……
一计不成,必定再施一计。
他站起来,走到一处僻静的羊肠小道上,掐算着时间躺在地上。
二十多分钟后,遇上下课回家的南宫风。
不出意外,被心地善良的南宫风救了。
“你怎么这副样子?”
“刚刚去看病,被嫌贫爱富的医生赶出来了。”孙妄天长了一张随时随地都能胡诌的嘴,女人的同情心,是最廉价的宝贝。
“啊?不会吧。”
南宫风扶着孙妄天起来。
孙妄天在心里面掐算着时间,多说说话,尽量拖延一下。
让南宫风看见冶星河,没有什么,比女人凑在一起搅局更有意思的了。
“我刚刚拿着号,然后被医生赶出来了……”
“哪个医生啊,我找她去!”南宫风有一种自己所有物被冒犯到的义愤填膺,她抓着他的手,就要去理论。
“不用不用,改天我换个医生就是了。”孙妄天搂住南宫风的胳膊,察觉到对方的躲避,默默松开。
“这是在外面,对不起啊。”
南宫风低声哄,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车轱辘声。
孙妄天躲在南宫风的身后,“你看,就是那辆,红色卡宴,就是她,叫什么冶……”
“冶星河?”南宫风听说过,混一个圈子的,贵圈那点儿事,想不知道也难。
乔氏集团继承人她不怎么喜欢,所以没怎么仔细了解过。
但是对于他的传闻,她总是能道听途说道很多。
特别是关于他的八卦新闻,耳熟能详,只是他的妻子被保护得很好就是了,只听说过一个名字。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孙妄天和冶星河那档子事儿的直接原因。
“好像,好像是这个名字……”
南宫风点点头,对方有背景,不像普通人那么容易搞。
“对方身份不简单,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用不用……”
“你是我的人,我理应保护好你。”
南宫风打开车门,眼神略有些嫌弃,孙妄天一身的土,把她的车弄脏怎么办。
对方很善于察言观色,率先开口,“前面再走一段距离就是公交站了,我做公交车回家就好,你先走吧。”
他做出一副乖巧听话懂事的姿态,很容易让人产生垂怜悲悯的同情心。
殊不知,谁是猎物,谁才是猎手。
南宫风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开车离开,她找了个借口,她要回家,被下人们发现她的车座位脏了不好处理。
孙妄天点点头,如同被抛弃的丧家犬般,可怜至极。
他目送着她离开,车子驶离视线后,他阴森地笑了。
南宫风,你不过也是个空躯壳‘家’中的棋子罢了,装什么清高。
他在原地拨通卫陷电话,十几分钟后,坐着蓝色宝马离开。
-
星辰屋。
17:35.
邵未若和乔慕进家,身后跟着十几位仆人,将他们准备的见面礼,摆满整个客厅。
乔慕早早的到家,冶星河开车紧随其后,两人同时从车库中出来。
她挽着他的手臂,朝着门口处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小截距离,就能看见里面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地看着电视机屏幕,模样认真考究。
“爸,妈,你们来了啊。”
乔予安开口打招呼,厨房已经开始飘出香气,味道勾引着人的味蕾。
“嗯,来了。”邵未若起身,关掉播放着新闻热点的电视机屏幕。
乔慕跟在邵未若身后,气场略微逊了几分。
“爸,妈,快来坐。”
冶星河拉开两把椅子,对着乔慕和邵未若道。
两人不可控制的神同步原地停顿一下-怪受宠若惊的。
菜一道道上来,精致摆盘、精心研究。
“这是我去太平洋捞的水产虾,你们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邵未若起身,用公筷,给乔予安和冶星河分别夹了一只虾。
用最平常的方法进行试探她的态度。
冶星河笑着道,“谢谢妈。”
又一声‘妈’,邵未若刚坐下,听见称呼后,手没忍住抖了下,还好筷子没夹东西,要不然怪失礼的。
一顿饭,沉默中透露着缥缈的温馨,只能听见筷子碰撞碗发出的清脆声响。
饭后,邵未若在客厅坐着,纠结要不要多住一段时间,在这里多观察一下。
道听途说听福叔讲,哪里有亲眼所见来真实可信呢。
但她又担心她住在这里,影响到他们两人的正常相处,拘谨点还好,要是变回从前那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晚上竟然还看见冶星河给她儿子剥、虾!
冶星河切了盘水果,拼好盘后放到他们客厅茶几上。
和他们一起看晚间新闻播报,四个人坐在沙发上,每个人都正经的不得了。
侃侃而谈的播音腔女声——【近日,据有关人员透露,枫城医院有位医生,德不配位,竟然将患者赶出医院!】
【接下来请看详细报道!】
四个人脖子微微抬起,紧紧盯着屏幕,呼吸都很轻微,神同步的担忧扰乱这一幕平静。
娓娓道来的播音腔男声——【据悉,该医生开着红色卡宴车……】
随着他声音出现在画面上的,是高清糊图-红色卡宴照片+热心市民提供的视频。
冶星河觉得有点熟悉,这照片好像她平日里开的那辆红色卡宴啊。
乔予安挑眉,和她的视线空中交织,冶星河点点头,表示可能是自己。
新闻播报很快进入尾声,场面再次陷入停滞状态。
“那个,妈妈,你和爸爸,你们……”
乔予安出声,看似发问,实则赶人。
“星河,我和你爸,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邵未若开口询问,礼貌十足且客气,顺便还找了个借口,“家里面的房子要重新装修一下,暂时没什么地方去,可以借住一下吗?”
“好啊。”
冶星河笑着点点头,俨然一副好儿媳的做派。
乔慕在身后默默给亲亲老婆点赞,啥好人啊,想这么破的借口?
结果对方还相信了……
冶星河当然不信,乔家家大业大,哪里会没有住的地方。
不过又双叒叕是一番试探罢了。
她秉承着无奈又从容的心态,应允。
福叔张罗着下人们在楼下收拾出来一间房间给二位住。
乔予安和冶星河上楼,进卧室睡觉休息。
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内,一条新闻热搜爬上头条——#红色卡宴-医生的羞耻#。
这条热搜,经过专业的渲染、高度传播、迅速扩散。
不多时,已经有人扒出来里面的医生是谁了。
舆论风评再度开始变换,幕后操纵着南宫风,看着网络上一边倒的风向,愉悦地闭上眼睛。
她这次做的很隐蔽,任何证据都销毁得干干净净。
就当是帮她的小情夫出口气了。
隔天,冶星河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闹钟还没响,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先响了,“喂?”
“星河,你现在被人肉了,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能不出门的话最好别出门。”孟萧然急匆匆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来,掺杂着她哒哒哒-快步走的高跟鞋声音。
“啊?”
冶星河掀开被子下床,乔予安在她之前先去公司处理事情。
她一边刷牙洗脸,一边看她微信聊天框上的消息。
孟萧然到公司后,再次叮嘱她小心谨慎,就掐断电话。
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手机上的内容,以及现在还处在热搜上的——#红色卡宴-医生的羞耻#,粗略划拉,翻看评论——
【真无语住了,啥好医生啊这年头整这一出!】
【医生悬壶济世不是基本操作吗?还把人家伤患赶出医院,枫城医院就可以这么豪横的吗?】
【这年头真是充分见识生物多样性,啥医生都有!】
【%……%……&%¥%#¥#¥&……*&*(贱人)(不要脸)】
【占个楼,当时被赶出去的病人,还被保安摔倒在地,这难道不算是殴打挑衅吗?】
【……】
清一色的,十个之中,有9.5个在义愤填膺地怒怼她的所谓‘恶劣行径’。
冶星河想起之前看的一则新闻-[一女孩喊了外卖小哥,去给父亲送饭,结果因为外卖小哥不认识路,绕远了,最后女孩给了外卖小哥二百块钱,作为感谢。]
总结性发言——
外卖小哥:没问题。
女孩:没问题。
网友:有问题!这二百多块钱也太少了吧!人家跑了那么远的路……
最后的结尾,是女孩承受不住网络暴力,跳楼自杀。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入目所及之处,比比皆是。
他们自诩网络的正义化身,却将一个个无辜的生命推入万丈深渊。
冶星河思量着,画好精致的妆容、照旧穿好宽松的衣服,赶往医院。
她仍旧开着那辆红色卡宴,仍旧张扬地穿梭在车流之中。
有富豪人家有红色卡宴,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选择不开。
偏生她,那样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给医生丢脸的‘红卡医’。
穿过红绿灯,她已经感受到人来人往对她的恶意。
有的人朝着她的车吐口水,有的人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的车指手画脚,更有甚者,开着车,装作不经意间,擦着她的车边,一闪而过。
好在她车技好,没怎么被影响到。
冶星河:【三七狗,我想和网络暴力正面刚一下,有几成胜算。】
七柒戚:【抱歉哦~宿主大大,不在任务中的宿主大大自选行为,系统做不出任何衡量哦~】
冶星河:【不行就是不行,罗里吧嗦一长串,不还是不行吗?】
七柒戚:【……】
红色卡宴停在地下车库,冶星河深呼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迎面而来的指指点点,就差戳着她的脸进行涂鸦了。
平日里礼貌性问好的同事们,现在也只是点点头,不像以前那样,欢脱地和她打招呼。
她维持着表面平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进医院大楼,打卡上班。
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开始发生什么变化。
直到,心理科室主任-刘向天,拿着一份派遣合同敲响她诊疗室的门。
“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