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黎枫溪端坐于书案之后,一身玄色常服也掩不住久经沙场的凛冽之气。
他正批阅着边境送来的加急军报,眉峰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侍立的宫人们屏息凝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侧妃魏旎和那位法号“静尘”的师太,垂首静立在下首。
魏旎一身素雅的月白宫装,衬得她本就清冷的气质更添几分疏离。
慕容亦舒则低眉顺眼,灰布僧袍宽大,僧帽压得极低,脸上覆着的人皮面具让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容貌普通、甚至有些木讷的普通尼姑。
“殿下,”魏旎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打破了殿内的沉闷:
“妾身与静尘师父在宫中祈福多日,心中感念佛祖庇佑,亦感念殿下恩典。然,太安寺乃黎国国寺,佛光普照,香火鼎盛。妾身与师父商议,深感若要为殿下、为黎国社稷求得真正的、长久的福佑,非亲往太安寺,于佛祖座下虔心诵经、斋戒清修不可。恳请殿下恩准,容妾身与师父前往太安寺,为期三月,为殿下祈福,为黎国边境安宁祈福。”
她的话语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虔诚。
旁边的“静尘师太”适时地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侧妃娘娘心系殿下与国祚,此心至诚,佛祖必会垂怜。贫尼亦愿以微薄之力,于寺中为殿下诵经祈福,涤荡尘心。”
黎枫溪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魏旎的请求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贤淑”的表现。
一个为自己祈福、为国祈福的侧妃,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嘉许的。
至于这个尼姑……他印象不深,只记得是魏旎从太安寺带回来的,似乎有些佛法修为,魏旎颇为信任。
一个尼姑,在寺里待着,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魏旎沉静的侧脸上。
他对这位侧妃并无太多情爱,更多是政治联姻的责任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因她常年疏离而产生的复杂心绪。
她主动要求去寺庙清修,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省了他的心。
“准了。”
黎枫溪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断:
“爱妃有心了。太安寺清苦,所需用度,孤会命人安排妥当。静尘师父,”他看向慕容亦舒伪装的尼姑,“有劳你陪伴照料侧妃。”
“贫尼分内之事,殿下言重了。”慕容亦舒垂首应道,姿态恭谨无比。
“嗯。”
黎枫溪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军报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去吧。路途小心,早去早回。”
最后那句“早去早回”说得有些公式化,听不出太多关切。
“谢殿下恩典。”魏旎与慕容亦舒一同行礼,躬身退出了书房。
首到走出东宫正殿的范围,感受到外面稍显自由的空气,魏旎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慕容亦舒宽大僧袍下的手,轻轻碰了碰魏旎的手背,传递着一丝无声的安慰和“一切顺利”的讯号。
告别了太子,下一步自然是向她们共同的朋友——那位来自醴国,肩负着神秘任务的珞清公主苏湉告别。
驿馆内专门为苏湉等人开辟的小院,气氛与东宫的肃杀截然不同。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清脆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幼犬奶呼呼的“嗷呜”。
“哈哈哈,小师父,你看!苏癫癫它又想偷我的点心!还装无辜!”
苏湉顶着一双灵动无比的荔枝眼,正叉着腰,指着地上那只努力把自己伪装成普通流浪狗幼崽的二哈。
那二哈幼犬(系统本体)正用湿漉漉的黑鼻子拱着一块掉在地上的绿豆糕,被苏湉点破后,立刻歪着头,吐着的小舌头,眼神“清澈愚蠢”,发出委屈的呜咽声,仿佛在说:
“本系统只是帮你尝尝有没有毒!”
姬霜尹一身利落的骑装,斜倚在廊柱上,英气的眉眼带着笑意:
“我看它比你机灵,知道哪块点心最好吃。”
陈诗则坐在石桌旁,优雅地抿着茶,看着眼前闹剧,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与太子黎枫溪的冷战,显然并未缓解。
“哎呀,魏旎姐姐,静尘师父!你们来啦!”
苏湉眼尖,看到走进院门的魏旎和慕容亦舒,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完全无视了还在卖萌的二哈系统。
二哈不满地“嗷呜”一声,迈着小短腿也跟了过来,围着慕容亦舒的僧袍下摆嗅来嗅去,仿佛在辨认这个“假尼姑”的气息。
魏旎看到好友,脸上清冷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伸手接住扑过来的苏湉。
慕容亦舒看着苏湉活力西射的样子,僧帽遮掩下的眼神也透出暖意,但碍于身份,只是微微颔首:
“苏施主。”
“你们真的要走了吗?去那个太安寺?”
苏湉拉着魏旎的手,一双荔枝眼里有些担心:
“那里多闷啊!天天吃素,念经,还不能跟我们一起玩!”她小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