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山妖神殿侧殿。
整个殿中透出一股幽香的气味来，殿中的摆设也与人族修士相似，可以看出这宫殿的主人的喜好。
青铜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将玄铁座椅上那道豹首人身的身影笼得影影绰绰，金线绣制的软垫突然被利爪勾出丝絮，软垫上的妖修正是妖庭左护法狴犴，此时他正舔着獠牙冷笑。
“拜神教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在另一玄铁座上，端坐着一道头戴青铜面具的身影，面具下传来金石相击般的笑声，青铜面具上饕餮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随着笑声扭曲抽动，却没有首接回答狴犴的问题。
“听闻万年前真龙具死，就连现在的妖主也只是条伪龙罢了？”
殿内妖风骤起，狴犴身后浮现十丈豹影，利爪扣住圣子肩头，鳞甲与黑袍不断摩擦出火星，腥热气喷在青铜面具上。
“你可知这可是妖山之中，还敢这般羞辱妖主，是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拜神教圣子屈指轻弹茶盏，琥珀色茶汤竟泛出血色涟漪。
“若是你妖族圣主还有当年一半实力，我也不敢来你这妖神殿中，但你可知......”说着他贴到狴犴耳边，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那小蛇还有几年寿元？”
狴犴神色微动，妖主近千年除了圣女被找回那一次，可从来没踏出过妖神殿半步，自己这些年干的事他也从没管过。
难道说那位真的不行了？
若是他寿元尽了，圣女修为不够，岂不是自己也能坐坐这圣主的位置？
“听闻狴犴护法五百年前与那勾陈护法相斗，伤了妖魂。”
拜神教圣子声音再度传来，他忽然将茶盏倒扣在案几上，血水顺着檀木纹路蜿蜒成龙形。
“北域古战场中，可有上古真龙残魂。”
豹影倏然收拢，狴犴松开利爪盯着掌心残留的血迹——血中竟然有黑雾西处游走，他眯起竖瞳看向正在愈合伤口的圣子，骤然开口。
“你要什么？”
面具下传来衣料声，似是笑意，这狴犴反应与预料中的一样，真龙残魂的诱惑果然不是妖族能抵挡的。
“三个月后北域大比，到时候北域结丹境下大半天骄会进入古战场中。”圣子沾着肩头血在案几画出血阵，阵眼处隐约有数道身影，血阵突然爆开将虚影吞没，“待护法的大阵开启时，我要护法大人把这些人……留在阵眼里。”
殿外忽有惊雷炸响，雨幕中传来幼妖们惊慌的啼哭，狴犴望着血阵残留的痕迹，尾尖不自觉地扫过腰间玉牌，那是妖神殿护法的凭证。
“你要用万名修士精血供养什么邪魔？”
“邪魔？是请他们见证神迹！”
圣子起身时黑袍下摆淌出黑雾，雾中浮现无数挣扎的人面，他抬手按住面具边缘，青铜纹路突然活过来般游向脖颈：“狴犴护法当年私放妖族圣女用的可否是西厢房的密道？”
玉牌在狴犴掌心碎成齑粉，暴雨拍打琉璃瓦的声音陡然放大，却又在某个临界点骤然寂静，当最后一片玉屑落地时，护法喉咙里滚出低吼：
“子时三刻，从巽位进祭坛。”
拜神教圣子癫狂大笑起来，一股黑雾逐渐吞没他的身影。
狴犴盯着桌上残留的黑色污血，伸手破去殿内禁制，朝殿外阴影处开口：“通知钩蛇，三个月后开启血祭大阵后……退出古战场的地界。”
阴影里传来鳞片摩擦声，一条双头蛇妖浮现在梁柱间，左边蛇头吐出杏黄信子：“青云山那乱老头怕是己摸到剑域门槛，要不要先……”
钩蛇的意思很明显，修成剑域还是凝魂境的修士，整个妖域之中，妖圣不出手，只有狴犴和勾陈能稳稳拿下，可这事牵连极广，要是人族其他域修士得知是妖族所做，只怕不等圣主寿尽，妖域必然不存。
狴犴抬手接住从房梁滴落的一枚血珠，看着其中浮动的蓝色剑意嗤笑：“要破剑域，需先乱其剑心，等他看见自己的好弟子变成血傀时，道心不破就算好的了。”
“这次北域大比，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狴犴眼中闪烁着野心。
“真龙残魂，若是能为我所用，别说区区妖主，就算是成圣，也未尝不可觊觎。”
“护法大人所言极是。”钩蛇附和道，“只是那拜神教圣子，来历不明，不得不防。”
“防？自然是要防的。”狴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不过，他既然送上门来，又带来了真龙残魂的消息，那就先利用一番再说，至于他背后的那些鬼蜮伎俩……哼，等我拿到真龙残魂，区区拜神教，又算得了什么？”
千里外落霞山竹海中，正在练剑的柳依突然踉跄半步，双目朦胧间仿佛看见一股黑雾，慌忙收气入体，压内翻腾的气血，提起领子，身后传来林落收剑入鞘的轻响。
“师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落关切地问道，他注意到柳依的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
柳依摇了摇头，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她并不想将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告诉林落，以免他担心。
“没事，可能只是练剑有些累了。”
......
竹海涛声依旧，只是拂过林落耳畔时，更多了几分清越之意，剑心通明，并非玄之又玄的顿悟，而是一种水到渠成的通透，体内灵力运转如臂使指，剑招拆解，再无半分滞涩，他甚至能“看”到风的纹理，捕捉到竹叶飘落的轨迹，剑，似乎成了身体的延伸。
柳依站在他对面，手中灵剑挽了个剑花，却罕见地停顿了一下。往日清冷的眸子，此刻似有微澜。“你倒是快了。” 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淡然，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复杂。
林落收剑， 他能感觉到柳依剑意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以往两人练剑，总是师姐更胜一筹，如今，竟隐隐有平分秋色之势。
柳依轻哼一声，收剑入鞘，转身走向竹屋外。
“走吧，师父在等我们。”
